爱吃么?”
他看着眼前的小零嘴,不由勾起了一丝苦笑,从他入了太女府,做了正君的那一日起,所有昔年的习惯都改了,所有爱好都戒了,他仿佛把自己活成了另外一个人,他把那个郭家小少爷连同往事一起葬了,埋在了自己心底。
他拈起一枚松子,笨拙地送入口中,在口中喀喇喀喇地咬着,仿佛是在寻找着前世般的记忆。
她看着他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心疼。默默地拿起松子,手指一捏,掉出一枚晶莹剔透的松仁,她取出一块手绢,将手绢放到他的面前,再将松仁放在手绢上。
这也是昔年郭云蒹的一个小习惯,总是慢慢地剥开松子,放在手绢上攒成一堆,再用手捏上一小撮放入口中,露出餍足的笑容,那眯着眼睛的模样,便长久地烙印在她的心底。
他坐着看她剥松子,她低头认认真真地剥松子,房间里只有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两人的呼吸声,再也没有了别的声音。
直到手帕上的松子汇聚成了一小堆,他才暂时停下了手中的活,捏着手帕的四角放到了他的掌心里。
松子小小的一撮,在掌心里却沉甸甸的,他拿起一枚放进口中,清香弥漫开,是最为熟悉不过的味道。
原来,他还记得的。
“不娶夫,有两个理由,你要听哪个?”她拿起核桃,手指一捏,小小的山核桃壳就碎了,完整的核桃仁被她放进他掌中的手帕里,那小小的一堆里,又多了个核桃仁。
“都要。”他咬着松仁,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泛滥。
“以身许国,不娶。”她淡淡地回答。
“还有一个呢?”
“我已娶了夫,自是不能再娶。”
他猛地抬头,“娶了夫,什么时候?”
她望着他,还是那淡淡的笑容,“二十三年前,出征前夕。他说待我回来定亲,在我心中,却已是娶了的。”
他猛地别开脸,却已是来不及,在那侧脸的动作间,甩落了一滴水珠,她正将一枚核桃仁放进他的手心里,这滴水珠准准地打在了她的手背上。
小小的一滴眼泪,从手背一直烧进血脉中,直烧到了心底。她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克制着心底的冲动。
她是杀伐果决的将军,战场之上从未有过冲动,却在这一刻差点无法自控。
而他,在为她不值,“那都是戏言,你不用当真的。”
“我是个认真的人,从未有过戏言。说是娶,便是娶。”
又是两滴水珠掉下,落在他的衣襟上,几乎无声。她却敏锐的捕捉到了,下意识的伸手入怀,想要拿手帕,却发现手帕已用来包了松仁。
愣神间,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水雾,还有他倔强地咬着唇,拼命地还想要忍住的姿态,他不想在她面前表现脆弱,他始终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上凤君。
昔日要出嫁前夕的他,也是这般忍着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脆弱吗?那双含着雾气的双眸,让她看到了委屈、不舍、难过,却又拼命想要隐藏起来。
什么狗屁理智,去他妈的。
白将军的手瞬间将眼前人拉进了怀抱中,紧紧地拥抱着他,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填满自己的臂弯,这个人她想了太多年了。
他的脸埋在她的肩头,想要隐藏住泪水,却在她的气息她的拥抱环绕的瞬间溃不成军。二十多年练就的淡然矜持,锻造的无欲无求,不过在一日间,就一败涂地了。
他听到她的轻语在耳边,唤着他的名字,“云蒹……剩下的日子,为自己活好吗?”
风予舒和凤渊行都成年了,她不要他的余生还困在这清冷的后宫里。
郭云蒹脸上的悸动慢慢淡去,很快就恢复了他一贯的模样,筹谋算计,步步为营的平静。
他若要离开这个后宫,牵扯太大。最主要的是,白蔚然的前程,这都需要好好计算,小心为上。
便是这一思量的功夫,他的手猛地被握住,“不要想,交给我。”
交给她?
“这二十多年,你心思太重了。”她捧起他的脸,“我不需要你帮我谋划,不需要你去想万全之策,云蒹,做好我的郭家小公子。”
那个顾盼生辉,眉目飞扬的少年郎。
他静静地望着她,然后无声地笑了,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