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视线。琅哲阿兄更是面露担忧,她便知晓,今日定是要遭训斥了。
她规规矩矩地给建宁帝行了大礼,“父皇万安。”
杨皇后心疼得不行,看见女儿因受惊生病都消瘦了一圈,哪里忍心让她跪着,直接将她拉起搂入怀中。“你这孩子,病刚好,认错就认错,行这么大礼做什么。”
“皇后!”建宁帝蹭地站起来厉声,“昭昭她这次都犯下如此大错,怎能如此轻率地遮掩过去。”
杨皇后将怀中的棠昭一把拨到自己身后,护在她面前,
“陛下,昭昭年幼,还望陛下疼惜。何况,区区侯府庶子也配一国帝姬因他受罚?未在刑场,未在百姓面前将他处死,已是格外开恩,何必再掀起轩然大波。”
“更何况,那天,臣妾便同陛下说过,直接下令斩了那庶子也好过昭昭亲自动手。”
杨皇后知晓有朝臣因此事,弹劾帝姬,更知晓这几日建宁帝批了多少封有关此事的奏折,昭昭要杀凌悬,下令便是,亲自进府杀人,委实不少朝臣觉得不妥,都觉小殿下此举过于血腥残暴。
连她方才亦打算好好同昭昭说道,可为人母者,在见到女儿大病初愈的模样,哪里还狠得下心呢。
“这么说,倒是朕的不是了?”建宁帝语气肃穆,显然也是气得不轻。
棠昭心中虽因梦对父皇略有疏远,但也不愿父母因她、因此事而生嫌隙,上前到殿中央,复跪下。
脊背笔直,语气坚定:“父皇,此事是儿臣思虑不周,可那凌悬着实可恨,恃强凌弱,随意折辱下人。若是再来一次,儿臣仍会亲自处决了他。”
建宁帝扶额,深吸一口气,“那人是凌府的下奴,他处置自己的奴婢,按照律法,一点错也挑不出。
“他对你出言不逊,教训教训便罢了,朕同意将秋霜剑送出宫,是替你撑腰,可没想到你是真敢要他的命,他毕竟是侯府的公子。武安侯更是朝廷的功臣,如此行事,功臣会寒心的。”
棠昭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问:“父皇此话是何意?凌悬的命就比钟离绝的命尊贵些吗?儿臣倒不觉得,凌悬出身寻勋贵之家,尽行不仁不义之事,南都城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道一句纨绔子弟,都是玷污这个词。”
她继续说道:“至于钟离绝,父皇说得没错,他是凌府的下奴,他的生杀大权都在凌悬手中,就是凌悬将钟离绝杀了,连儿臣都挑不出错来。”
建宁帝斥责:“你既然知道,你还杀他?”
“可是若是钟离绝犯错亦或是有罪,那是他该受的。可是他什么都没做错,他做着分内的工作,却因容色出众,被凌悬强迫以身侍主,他不从,便被凌悬处以鞭刑,甚至下药。”
棠昭脑海中闪过当初初见钟离绝时的模样,那些伤痕,那些烫手灼人的血迹仿佛又在眼前。
她又急又气,话说至此,喉头已经有些哽咽:“儿臣见到钟离绝时,他差点就死了,伤深处俨然可见白骨,他是下奴,可他不是罪人,一个本本分分活着的人被逼成这样,即便是奴婢,也不该遭受如此的侮辱,且不说他是儿臣的故人,即便不是,路见不平事,儿臣也纵然不会绕过凌悬那样猪狗不如的东西。”
她眼眶之中已有泪光,向着上方的建宁帝磕头,“连日来让父皇为儿臣操心,是儿臣之过。”
可她只庆幸,还好她救下了他。
棠昭抬头,看向建宁帝,眼中泪光被坚定取代,她大声坚定地说道:“可是儿臣认为自己无错更无过。”
“但使得父皇忧心不已,绝非儿臣所愿,儿臣自请宗祠罚跪三日,以消父皇胸中闷气,以平朝堂非议。”
话音重重砸在每个人心头,室内寂静无声,惟有角落铜炉之中银炭缓缓燃烧及片片雪坠红瓦声。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堂而皇之地驳斥父皇,外界皆传言她深得帝后宠爱,只有她自己清楚,得母后疼爱是真,父皇倒是一直对她淡淡,虽然该有的赏赐分毫不少,可唯独不够亲近。
这是情有可原,毕竟自己幼时便养在外祖家中,惟有大节庆时才入宫城,与父皇之间总有着淡淡的疏离,也正因如此,她在父皇面前向来乖顺,从未行过逆反之事。
何况父皇待武安侯一向亲近。
她这一番话说出,父皇必然是会雷霆震怒,也不知会如何惩罚她。
建宁帝摩挲着腰间失色的璎珞,心头的怒气一压再压,环顾殿内,满殿皆是杨家人,一个两个脸上都是焦急与担忧,唯恐自己降罪棠昭,他就是罚她去跪上几天皇家宗祠,又能如何?
时机未到,镇国公府还在,那支令羽军的下落至今还未能查出。
他终究是泄了气。
他走下阶梯,扶起棠昭,伸出右手抚了抚她的头顶,换上慈父面容,按压着心头厌恶,无奈又宠溺地说着“你呀你,何时才能长大呢?”
看着棠昭呆愣地模样,“怎么,朕今日凶你,吓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