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十多年前大学毕业,之后考研究生,姜涞一直都是在外地生活,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到家乡。前几年由于跟随公司项目远赴非洲工作连续三年都没有回来,今年实在没有借口,再加上妈妈连续好几个月的催促,今年是一定得回家过年了。
家里来了长辈亲朋,为了躲避成为大家的谈资诸如被催婚和询问工作成就之类的,姜涞借口和多年不见的老同学有约,逃也似的离开了家,独自在街道上徜徉。
清水是个有十几万人口的内陆的小市镇。周山环绕,一条主河穿过市中心。气候不干不湿,像极了这里的人,不疾不徐,做事不会出大的差错。当地的企业实力较弱,城镇整体经济发展水平从来都无法与大城镇匹敌,发展机会少之又少,只有挤破头考公才能体面地活下来,年轻人学成毕业后很少有愿意留在这里的。
附近的街道仍旧是小时候的大致轮廓,他回想几年前回到这里也一直没有机会去到过离家更远的地方过。今天正好有机会可以逛逛,顺便去超市帮妈妈买点年货。新年将近,他从公交上下来,随着人流来到了一家超市。他发现,这里的物价却高得出奇,和大城市比起来却丝毫不逊色。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家乡这些年来的变化最显著的就是生活和居住成本节节高升,而且都是居高不下的,结婚生子后更是雪上加霜。于是经常有人调侃,能在这里生活很久的年轻人都不是一般人,难杀得很。能够让他们留下来的原因不是机缘巧合就应该只剩下他们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原因了。抬头不见低头见带来的不是坦诚相见,反而是心门更加紧锁。越是小的地方,颜面这个东西就被看得更重。压力也随之而来。好在,他从来都免于遭受这样的纠结,因为他向来没有要在家乡发展的打算。
他在进口食品区拿起一大袋咖啡,看了看生产地,是马来西亚。
看着上面写的“猫屎味儿”字样,不禁笑出了声。心想:“不是猫屎咖啡,而是猫屎味道的咖啡,笑死人了,看来这种咖啡是给那些喝不起猫屎咖啡的人准备的。尝尝吧。”他向来对新奇的玩意儿来者不拒,从大学选专业到后来的工作,向来都是会选择那些会链接未知和新鲜事物的选项,法语,世界上最浪漫的语言,掌握了它去到法国或者更远的国度,将会是多么美好和令人向往的事情啊!
后来经过他的孜孜不倦的努力,他真的去到了这些他一直想往的地方。他热爱非洲的粗犷,街道再怎样落后,道路两边的猴面包树粗壮的树干在非洲大陆的毫无保留的白灼的阳光下反射出的质感总是让他流连忘返,生活条件再怎么不好他也甘之如饴,那里的一切都是简单直接悠闲的,人们短促的交流,言简意赅,有时一个眼神就可以传达日常需要的足够的信息,一切都带给他自己家乡无法给到的异域的感官享受,他喜欢把那里比喻成一颗姜糖,简单且治愈。他的内心总是渴望着一些什么,想要去探索一切内核丰富的东西。
所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这次妈妈在餐桌上提出来的回家乡工作发展。这是三十多年来他第一次顶撞妈妈。说是顶撞,也只是没有把碗里的饭吃完,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而已。自打记事以来,他从来没有和妈妈顶过嘴,更别提吵架了,那是不可能的事。他向来都是大家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学习刻苦,顺从父母,志向高远。没想到如今却也遇到了不得不面对的问题,那就是和父母之间因为自己的婚恋还有工作地点问题产生的矛盾。
自尊心过强的他有点承受不了这样的事情,一直以来,他都倾尽全力成为那个父母眼中完美的自己。于母亲,他极尽温柔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顺,对她言听计从,妈妈对他自然也是给与无限疼爱,儿子就是她最大的骄傲。
于父亲,他行为也使恭敬有度,虽然不同于对母亲那般亲近,却也敬爱非常。父亲是一家国企的中层,性格严肃且有原则性,母亲则是一所小学的会计,心思细腻到事无巨细,想要掌控一切,父亲那边自然不好控制,父母间的感情看起来也并不属于轻松愉快的类型,因此,母亲自然地将自己大部分的注意力和精力都放在了姜涞的身上。
年少时多的他不会觉得这是一种压力和负担,只觉得自己的生活被妈妈安排得井井有条没什么不好,这与他本身严谨的做事风格正好相一致,但是现在的他突然有一点不适应了。妈妈的话语权自然而然地蔓延到了现实的问题上。其实,他谈过不少次恋爱,整体看起来没有哪段感情体验师特别记忆犹新的。严格上来讲,可能是他自己太过于挑剔了。他挑人,更挑事儿,那些女孩们中的绝大部分相处起来属于那种时间越长越让他想要挑毛病的对象。所以,一直缺乏一股结婚的动力和冲动,就总感觉差那么一股劲儿。
工作上来讲,虽然他一直从事着那些处于境外业务项目中的一环的职位,项目资料审核,翻译啦等等,这些在外人看起来“高大上”的风光无限的工作,见过很多可能别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摄人心魄的奇丽景观,尼亚加拉大瀑布是迄今为止最使他灵魂感到震撼的事物。可是,话说回来,再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