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侯的一句话,透露出两个重要信息。
其一,他毫不犹豫地承认是自己看走了眼。在当下这个时刻,大方地承认这一失误,既是为了弥补之前的过错,也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
倘若坚持声称这幅画是真迹,那问题可就大了。一来,沈愈聪慧过人,绝非愚笨之辈,不可能轻易被蒙骗。
二来,卖给顾正岩时开价两千万,而转卖给沈愈却只要一百万,这让顾正岩心里会怎么想?摆明了是把对方当冤大头。
但只要大大方方的承认此画并非牧溪大师的真迹,是自己看走了眼,那么价格就可以变得随意起来。
其二,他说的是作为谢礼让沈愈拿走,而非让沈愈买走,这里面的门道可不少。
如果开口让沈愈买,这话既难以启齿,听起来也不那么顺耳。
而让沈愈拿走,不仅好说,而且好听。
并且沈愈也绝不可能真的就这么白白拿走一幅价值不菲的古画。毕竟,这里是顾正岩的家,怎么可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若沈愈真心想要这幅画,必定会拿钱购买。如此一来,这幅画就能顺利地卖出去了。
西门侯觉得自己做的万无一失一,沈愈心里也暗道一声机会来了。
他之所以做出一副对《竹林鸳鸯图》爱不释手的模样,无非就是在顾正岩不买的前提下盘算如何将这幅画弄到手。
沈愈深知一点,在面对西门侯这样在商海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狐狸时,万万不可先行开口。一旦自己主动开口,对方必定会肆无忌惮地漫天要价。
唯有等对方主动开口恳请自己购买时,他才能够占据主动地位,从而轻松地掌控局面,随意地与对方讨价还价。
所以尽管心里乐开了花,但沈愈表面上却只是摇摇头,脸上露出一抹憨笑。“西门前辈,实不相瞒,晚辈确实对您这幅《竹林鸳鸯图》喜爱的很。
他语速很慢,眼神中甚至流露出一抹渴望,“但白拿是不行的,就算要,也是得给您合适的价格买下来!只是晚辈最近在花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大部分现金都投资在了古董与地产之上,如今手头实在是紧张,委实拿不出买画的钱!
“哎!只能错过了。”
说完,沈愈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那幅画,流出浓浓的不舍之意。
“沈小友,你就别推辞了。若不是你及时提醒,我差点就酿成大错。这幅画就当是老夫对你的一点小小心意。”西门侯眯着眼睛继续劝说。
沈愈沉默片刻,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西门前辈,既然您如此盛情,晚辈再推辞就显得不识抬举了。但晚辈绝对不能白拿您的画,这样吧,您说一个价格,晚辈看看能不能买下来!”
西门侯心中一喜,他知道,鱼儿终于上钩了。
缓缓拿起几案上一支从古巴进口的雪茄,西门侯动作娴熟地用雪茄剪将雪茄头部的茄帽剪掉。他一边做着这些动作,一边随口说道:“这样吧,有顾先生这层关系,咱们也别谈什么卖不卖的了。如果沈小友确实喜欢这幅画,那我就作价两百万给你。”
沈愈挠了挠后脖颈,脸上再次露出一抹憨厚笑容,说道:“西门前辈,您实在是太看得起晚辈了。两百万,晚辈现在真的拿不出来啊。再说了,这么大一笔钱,换成任何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都很难拿得出来吧?”
西门侯听了这话,心里马上暗骂沈愈不要脸。
别的年轻人自然是拿不出来,可你是什么人?作为顾正岩这位港岛大亨的座上宾,更是裴家的乘龙快婿,会连两百万都拿不出来?
当老夫是傻子吗?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西门侯也明白,如果不给沈愈一个满意的价格,这个狡猾的后生仔肯定不会上钩。
他用火柴点燃雪茄,慢慢吸了一口,“五十万!”
沈愈端着茶的手微微一顿,接着朝身边的裴玉琴苦笑一声,似乎在寻求帮助,“琴姐,你看?”
此时的沈愈已是火力全开,把演技飙到了极点。
表情也好,身体语言也好,都在向人传达一种信息,那就是他非常想买这幅画,但又有些惧内,必须先征求老婆的同意才敢下决定,不然的话,肯定是不敢买的。
裴玉琴此时正垂着头,用右手使劲掐着自己的小腿,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足足过了十几秒她方才抬起头,白皙无暇的脸上露出一抹迷人的笑意,轻声说道:“既然启南你喜欢,那买下来就是了。”
说罢,在手提包里取出一本盖好印鉴支票簿,熟练的填写了一连串的数字。
“西门先生,这是我们高古集团的现金支票。十日内,你随时可以去相应的银行支取现金。”裴玉琴优雅地递出支票,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对了,我填的是十万美金。既然你对我们家启南有诚意,我们也不能让您太过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