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
暗无天日的暗。
暗无天日的海魂囚狱中,一具具不明生死的灵体毫无方向地飘荡着,从微光里出现,从黑暗里消失,往复无终,仿佛一群孤魂野鬼在世界尽头游荡。
这样的地方,只怕任何生灵都不想多呆一刻,避之不及。
可白云生很不幸,他已经第二次来到这里,第二次沦为阶下囚。
此刻的他,声音消失了,感觉消失了,身体也消失了,头脚之间没有任何感觉。
在这个没有时空的牢狱里,面对着无穷无尽的孤独,任谁来了也只能疲乏无力。
“我的手还在吗?我的眼角,嘴巴,耳朵,腿脚呢?它们都还在吗?”
“不在了吧。”
“雪儿不在了,它们在也没用了。”
对于此时此刻的白云生来说,在这无知无觉地海牢中倒成了件好事——感觉不到任何喜悦,也不会有任何痛苦。
自己就像天地初生时的一个灵体,伴随着天地的混沌,浑浑噩噩。
不知过了多久,在失去六识的牢狱中,忽然,一束光穿透了墨一样的黑,照在了漂流的白云生身上。
周围四处瞬间荒芜空荡,东宫天乙真身莅临,神威如父。
白云生一个紧张,当即周身血液复涌,知觉恢复,无边无尽的痛苦就像积蓄了一百年的洪水,撞破心脏的壁垒,顷刻间涌遍全身。
痛苦让他撕裂般地呼号,像一只伤痕累累的狼,像一头受够了孤独的鲸。
“你可以走了。”
东宫天乙淡漠的眼神像是在看一条狗。
然而这五个字却似乎有神奇的力量,将白云生短暂地拉回清醒——只见他双目充血,眼
光如电,看着东宫天乙立刻迎光起身,神态戾然,如临大敌。
“雪儿在哪?”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她在哪?!”
“她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
白云生黑眉一锁,目光一狠,就要出剑伤人。
但东宫掌门丝毫未放在心上,只是怜悯道:“你现在重伤未愈,还是老实点好。”
一语封喉。
白云生此刻虽然行动无碍,但兵解肉身、强毁黄泉之灵的代价依然惨重得让他无力作出任何有效的抵抗。
痛苦的感觉又呼啸而来,顶得白云生七窍流血。缓了好一会,他才冷冷道:“你们就这么轻易放我走?”
天乙掌门淡淡道:“这是珈蓝圣境的意思,可以放你离开,但有一个条件。你走后,永世不得再踏入祖海。否则就是到天涯海角,碧落也定会取你性命!”
白云生崎岖地擦去脸上的鲜血,收起扭曲的神情,切齿道:“好,我可以走,但回不回来,就不一定了。”
“你可以试试。”
东宫天乙紫瞳愠怒,颇为不耐烦地吐出五个冰冷的字。
说完,他挥手抹去白云生的身影,自己也没入黑暗不见,无数的幽魂再次浮现出海水。
但白云生岂是如此好说话之人?
他很清楚,这次若是离开了,想要再回来便是难上加难。所以他一逃出囚狱,就幻化身份,冒天大之危险悄悄折回潜入水晶宫,直奔暮成雪闺房而去。
却不料刚到门前,屋里竟传出了东宫平阳的声音:“雪儿,你先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白云生幻化的侍女已到门口,此刻进退不得,正
在他犹豫不决时,房门打开,东宫平阳抬眼看见白云生假扮的端药侍女,眉头轻锁,喝道:
“怎么才来?耽误了圣女病情,你有几条命来赔?!”
“侍女”慌乱着跪也不是,站也不稳,方寸之间竟呆在了原地,让平阳顿生恼怒,抬手就要扇下巴掌。
“平阳。”雪儿的声音从屋里传出,“让她进来吧。”
东宫平阳停下巴掌,凶狠地瞪了一眼侍女,道:“别再让我看见有下次!哼!”
说完负手离开了摘星楼。
白云生此刻心中有多憋火无须赘言,但碍于暴露的危险只好一忍再忍。
他推门走进暮成雪房间,看见雪儿正倚在床上,俏脸发苍,病态显然。小海葵正坐在床边照顾。
“雪儿!”
白云生放下汤药急声喊道,吓得暮成雪和小海葵同时惊讶注目。
小海葵一脸不悦道:“放肆!竟敢如此称呼圣女!”
白云生方知唐突,立刻恢复真身,走到床前。
“啊,你,你”
小海葵面露惊惧,一时间话不接声。
而暮成雪脸上却没有丝毫反应,柳眉轻蹙,吐出了三个让白云生失魂的字:
“你是谁?”
咚!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