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旁,一道黑影正负手观树,树上的花叶生了又死,开了又谢,奇妙绝伦。
泠鸢小心翼翼地走到黑影身后,单膝跪地,毕恭毕敬地轻声道:
“大人!”
“那小子想干什么?”
黑影身形半分不动,听声音却和西乞老人酷似。
“弑灵。”
泠鸢简单清晰地向黑影说出了白云生交代的全部计划,没有半字遗漏。
黑影似乎对这个消息颇为兴奋,转身笑道:“他终于开始行动了!”
看此人相貌,居然正是那久未现世的西乞老人!
花千尺化身的泠鸢对西乞老人的态度似乎比对白云生更加尊崇,请示道:
“大人,属下应该怎么做?”
“他的身份,现在还是钧天殿的公
子,你自然要听他的命令。”
“属下明白了。”
“下去吧。”
西乞老人藏在黑袍中的目光冽冽如刀,锋利地刮过花千尺的娇躯,让这位灵魄境的绝世妖修恍惚失觉。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收回身心的战栗,两只相抱的玉手紧紧相握,道:
“是,大人!”
西乞老人随意拂袖一挥,花千尺的身影飞灰般消失在茅屋前。
他回过身重新看着生死轮回不定的花树,树冠闪烁的光芒时强时弱,似是隐藏着某种玄机大道。
“唉。”
久立之后,一声沉叹,西乞老人摘下袍帽,满脸沧容。
当初面见白云生时的一头黑发已渗出了不少白色,像白云生白发一样的白。
“《地煞心经》最后一层,究竟该如何参破···”
人影碎,回音落。
这片荒芜殆死的空间慢慢沉入了不可知的黑暗。
一炷香后,向东在离荆州千里之外,有三座亘古雄峰如神屹立。
白云萦腰际,浮光掠山林。山峰之间似有大阵笼罩,澎湃的生命力只在山间游荡聚散。
泰阿山。
人狱峰。
后山脚下一个偏僻的山谷中,这里已是泰阿山的边缘地角,此刻一如往常的安静。
草木丛生,放眼望去尽是绿茫茫,可在这平静下的地底深处,却是另一幅图景。
一座阴暗的大殿宽敞如荒原,也不知开凿了多少年,幽暗的地面折射着淡淡的死光,淡淡的血腥味像是空气一般,无处不在。
一个黑衣人站在殿上,在等待着什么。
忽然,死寂的大殿中起了一丝波澜,黑衣人急忙抬眼看去,见一黑袍人已站在殿中,他立刻移步上前,单膝跪地道:
“恭迎主上!”
听这声音正
是烟雨楼主本人。
西乞老人半掩在袍子里的脸又苍老了几分,声音淡漠道:
“准备好了吗?”
“按主上的要求,人都已找齐。”
烟雨楼主在他面前,就像个刚刚步入江湖的牛犊。
“主上请随我来。”
两人绕过王座,穿过大殿,走进一座昏暗的牢房,里面站着一排排衣着各异的人,足有百人以上,个个瞳孔黯淡,身如黑石。
不过只要是江湖上的高手一看便知,他们全都是修行木脉功法的大营位强者,但每个人体内的业力却远远超标了,若非体外的一层黑色封印,必定会爆体而亡。
“你出去吧。”
西乞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沙哑。
“是。”
烟雨楼主安安静静地离开了地牢。
西乞老人摘下袍帽,看着眼前的一块块“黑石”,沉寂的黑瞳里难得现出了几分激动。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缓举双手,一阵似有若无的风在牢中忽起,风拂过每块“黑石”,一缕缕浓绿色的气流便从石顶升起,向西乞老人汇聚而去。
此刻,一身黑袍的西乞老人仿佛一个无底的黑洞,将一缕缕蕴含着浓郁生命气息的精纯业力吞噬入体。
很快,他的身体漫上了一层莹莹的绿光,像一只巨大的萤火虫,时起时灭。
只消了一盏茶。
上百块“黑石”变成了真真正正的黑石,又似大漠上的胡杨,浑身人色尽失,干枯如纸。
西乞老人身上的绿光熄灭,整个人却像年轻了几十岁,头上的白发少了半数。
只见他随意一挥袍袖,上百根枯木瞬间碎成飞灰,散于无形。
“这样终究不是办法,还是要真正参悟才好。”
一声无人懂的自语,西乞的身影也消失在地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