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晨间已经逐渐浓烈起来的光线,耀眼的亮度从大敞开的殿门倾泻而入。
在这亮的让人睁不开眼的光线中,一名不动如山的铁甲将军就伫立在殿门旁。
扑面而来的寒意与杀气自将军身上散发。
叫离得近的官员都脊背僵硬,遍体发寒。
那是守护皇城安危,唯听帝王差遣的铁骑将军。
不徇将军的名字不是天子赐予,而只因大将军在外守卫疆土,在内安定太平。
无论高官朝臣,还是皇亲国戚都休想从大将军面前得到半分逃避,有罪治罪,无罪五步避嫌。
从不与任何人亲近。
公平公正从不徇私,得兵将百姓爱戴敬仰,久而久之才落了个“不徇”的名头。
至到如今,也无人敢说不徇将军会为谁偏颇,求情恕罪那更不可能!
伫立殿门旁好似一尊神像的大将军感受到天子扫过来的视线,分毫不动的坚实身姿蓦然才出现了细微的动作。
转身动作下,沉重的铁甲鳞片发出短促沉闷的金属碰撞声。
盔甲下冷面寒霜的面容显现了略带愁容的犹豫,连毫无感情的肃杀双眸都带着无限难解。
……那描绘低俗的册子,竟真是五殿下要的不假。
今日的早朝显得散的尤其晚,皇城内四品以上的官员自天不亮前进了宫。
直到日头高悬也没有要出宫的动静,恰如暗十二回府后跟萧争口口声声保证的那般,好似真是还要闹腾许久。
本来萧争还不大相信,总还觉得是暗十二怕自己扯着他偷懒跑回府唠叨他,当下没过多在意。
暗十二呵呵笑着跟萧争贫嘴了几句,也仿似只要能抽空隙能回府看上萧争一眼,空落落的心思就会顷刻变得再次充实起来。
十二没有什么可盼的,曾经他紧紧记挂在心上的人和事,都已经淡淡淹没在岁月中。
再也不去想了。
如今漫无目的活在这世间,只唯还有两件事情能让他牵挂。
一个是忠心五殿下,此生唯主子马首是瞻,直至身死。
另一个就是在余下为尽忠过活的时日里,能经常见到阿九,尽自己所能保他欣然无忧,安好无虞。
想着想着就走了神,没个正形的笑容里也更加松缓了,叫被他盯着笑的萧争觉得满身都开始不自在,瞪着大眼没好气的怼了他一句。
“兔崽子你是不是傻了?”
没想到暗十二被骂了句也没像往日那样故意说些臭不要脸的话,反而还是继续浅浅笑着。
十分安静。
反常到让萧争皱着的眉心缓缓松开了,疑惑的观察了他几秒,揣着点担忧犹豫着询问。
“你有心事?”
萧争知道暗十二过去的一切,是十二亲口告诉他的。
也是真正将自己当做了血缘以外的亲人,让自己做了那些刀割肺腑,难忍痛心的回忆能倾听的第一人。
萧争当时也是处于刚刚恢复记忆的颓然时候。
乍然听闻十二提起他的过去,他的母亲他的妹妹,萧争自己也是与母相依艰难过活着。
对此更能感同身受,所以他是对十二万分心疼的。
只是他也深知这些伤痛并不能因为寥寥几句宽慰就能弥补,而是需要很久很久的时日,在不经意的积攒间。
慢慢去治愈。
所以他就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故意将情绪分散了出去。
萧争说,别想骗我跟你叫哥哥。
但是在他心里,是早已经将十二当成兄长了,满口嘴硬的小兔崽子没完没了,还是在对方哪怕有丁点显出异样时整颗心都揪扯到了一起。
沉默了几秒,别别扭扭的突然给了妥协。
“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突如其来的呼唤从对面少年的口中说出来,暗十二脸上的笑容出现了瞬间的停滞,心跳也仿佛在即刻漏掉了一节。
满腔的酸涩隐隐浮起,伴随着消匿已久的情绪,顷刻哽上了喉头。
没有说话,却让萧争清清楚楚的捕捉见他眼圈泛起的微红,当下更加难安忍不住去扯拽十二的手臂。
“啧,你倒是说话啊!”
可暗十二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再次撑起了笑意定定的看着他,绽开的笑容愈加浓烈。
就像是高悬于天空的烈日,有着令人感到灼热的温度,又隐于眉目垂落间。
暗十二反攥住萧争的手腕轻轻握了握,温热的掌心温度覆盖在他手背上。
片刻,顺势将指尖探入了腰封里,仔仔细细从反复的捆绑中摸出了个物件。
捏在指尖轻轻摩挲,扯着已经系好的穿绳提溜了起来。
在萧争懵然不解的错愕中,抬手从他头上绕了过去,在脖子后头十分细致的打了个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