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部的门被打开，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人走进来，径直往病房长廊走去。
护士抬头，看了眼那个高瘦的背影。
“还有十分钟探视结束啊！”
他点点头，消失在转角。
护士转身和身后的同事议论起来。
“那人画了好浓的妆，戴口罩都能看见。”
“不过看眼睛挺帅的。”
前台传出一阵小声的嬉笑。
病房门打开，他小心走到病房靠里的床位。病床旁边已经坐着一个人。他看见她，摘掉了口罩，沉默地点头招呼。对面的人先是愣了几秒，突然一下站起来，瞳孔震动，小步乱晃，寂静之中，仿佛能听见她的惊叫声。
他坐到病床边，指了指床上的人，用口型说着：
“我来看她。”
对面的人又愣了几秒，猛地点头，比出OK的手势。她小心离开，给两个人留下独处的空间。走出房间时，她又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了两眼。
他将椅子挪到离她更近的位置，摘下了帽子。
他开始看她的脸，眼光一点点扫过她的头发，额头上的伤口，她闭紧的眼睛，脸颊的伤口，鼻子上的插管，她脖子上的颈托。
他低下头，陷进病房流沙般的静默中。
“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他突然抬起头，眼中闪烁。
“我曾经做过一个很厉害的梦。不知是不是那时候天天读剧本的缘故，那梦境和戏中的世界一模一样。不过梦里的我，根本没有现实的记忆……你会那样吗？有时候做梦会知道自己是谁，有时候完全不知道，好像在另一个世界重生了。”
他眼神变得柔软。
“在那个梦里，我爱上了一个叫初初的女生。我们在一起经历很多，一起游山玩水，一起打怪，一起面对危险……后来，那个世界出现一个毁天灭地的魔头，大家联合起来也打不过，是她想出了办法，牺牲自己跟他玉石俱焚，就像《黑客帝国》里尼奥战胜史密斯那样……不过这一次，救世主是崔妮蒂。”
他抬起两只手贴在一起，模仿爆炸的样子撑开手指。
“她像流星一样，直接撞上那个魔头，把他一下炸得粉碎，超帅……”
他呼吸突然断了节奏，停了好一会，才连上前面的情绪。
“我看她在火光中，就跟着冲上去，然后……我就醒了。”
他小心伸出手，用指尖碰了碰她的脸。
“你有没有过这种经历？在梦里和一个不认识的人经历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醒来后，哪怕梦里的大部分细节都不记得了，还是记得心里那个感觉？说来你或许不信，我在公司看到你的照片之后，我也难以置信，梦里那个人的脸一下清晰地回到我脑海……”
他波动剧烈的眼睛，在病房沉寂的夜色中慢慢熄灭了光芒。
他看着她微弱的呼吸。
“初初，快醒醒吧……”
床上的人没有一点反应，一如昨日。
……
白色好像没有那么亮了。
有东西从白色中浮上来……是几条相交的黑色格线。
她感觉自己好沉，紧紧贴在一堵墙上，脚下却什么也没有。天地一直在旋转，好像在找一个合适的卡口，最终固定，惯性让她一阵晕眩。虽然自己在转，但那些黑色的格线始终没变过位置，越来越清晰……
她在这奇怪的感觉中挣扎了好一会，身上的力量终于稳定下来，她才发现自己躺着。随着她的发现，周围的东西一下全出来了：白色的天花板，米色的墙，蓝色的帘子。一个满脸眼泪的女生抓着她的手，嘴巴里不停喊着。
她心想，这人怎么哭得这么惨。
又一个人涌过来，离自己的脸好近。
她盯着这个人的脸：她长得真好看，冰冷冷的，却皱着眉头，对她露出担忧的模样。
“……你不认识我了吗？”
她身后的那个女生还在哭，她的声音越来越响：
“我是小萱，我是小萱啊……”
她看着她们紧张的样子，想要闭上眼睛。虽然有点抱歉，但她现在需要深呼吸，好像一个新生儿那样，要呼吸她到这里的第一口空气。
没一会，她的眼睛被拨开，那张冰冷的脸也开始说话：
“知道自己是谁吗？”
她一遍遍重复问题，她懵懂地点头。
“说出来，自己叫什么？”
“……沈喻琪。”
……
“哎哟，现在社会太可怕了，女孩子夜里出门真的不安全，要不是轩轩有你手机定位，真的不敢想……”
静姐一边摇头，一边将剥好的橙子往沈喻琪嘴里塞。
“静姐，你不用天天来的，我快出院了，马上就能回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