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诚凑近了陶政几分,几乎要弯腰看后者了,刻意压低声音问道:“陶太尉,天理昭然,午夜梦回时,你有没有梦见过那些死在你手里的人?换句话说,你怕不怕报应?”
陶政挑眉道:“谢丞相想说什么?”
谢文诚却不回答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陶政倒是面不改色,“谢丞相怕是忘了,那千数性命也有你的手笔。”
他刚说完,谢文诚就毫不客气地掀翻了桌子。
陶政得意地笑了,“谢丞相年轻气盛,除了掀桌子,还会不会点别的?”
他这话无非是激谢文诚动手,这样他好闹到方殊岩那里。谢文诚是先帝的人,还有林公作保,宗室的人肯定是向着他的,就算方殊岩忌惮宗室不敢治谢文诚的罪,但也能杀杀他的威风。
谢文诚冷冷道:“且试试看,你这酒还能喝多久!”
徐舟一听他这话不对劲,便故意“哎”了一声,哭丧着脸附和道:“丞相,来之前都让你别喝酒,你明明喝酒就容易犯糊涂,可别把太尉府给砸了!”
他说完又故意对陶政道:“陶太尉,我们丞相喝酒容易犯糊涂,但您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说出‘陛下不敢动我们丞相’这种话来吧——您这是有意置我们丞相于不忠不义,也损了陛下的威望啊!”
陶政黑着脸,端了一杯酒喝下去,也没能浇灭内心的火气。
谢文诚道:“既然陶太尉说出这种话来,那本相便替陛下让陶太尉长长记性!”
说罢余光一扫众人,沉声道:“不想受累的都滚。”
那些朝臣再气愤也不敢耽搁,当下连滚带爬了出去。等人都走光了,谢文诚才扬声令道:“砸!”
他带了几十个人来,众人得令后,毫无忌惮地拔出刀来对着大殿里的东西一通乱砍,说砸就砸,说踹就踹,跟地痞似的,一群人把整个大殿里的能砸的东西全砸了,下面很快变成了一片的狼藉。
陶政沉住气看着,酒是喝不下去了,若非身边有护卫相护,没准谢文诚会无意间“失手”伤到他,这下眼里的怒火终于藏不住了,“谢丞相究竟想做什么?”
谢文诚冷笑道:“陶太尉,前些天你无故打晕本相,今日本相还你一片狼藉,看在你年事已高的份上不再与你计较,应该不过分吧?”
“要是陶太尉觉得过分了也没什么,你我可一起闹到圣上那里,让圣上评判评判你我之过——就从你打本相一棍那里评判起。”
陶政并不答话,冷冷地看着他。
谢文诚又道:“还有,再动本相身边的人,本相定会以其人道,还治其人身。此次是陶太尉义子,下次可能就是太尉本人了——还望陶太尉为人行事低调,毕竟年事已高不是你得寸进尺、为老不尊的借口!”
“来日方长。”
谢文诚说完这句,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
“丞相,你看陶太尉那脸黑的,可太解气了!”
出府后徐舟整个人的心情都是愉悦的,眼角眉梢藏不住笑意,没注意一旁的谢文诚一脸凝重。
谢文诚低低地“嗯”了一声。
徐舟依旧没在意,又愁眉苦脸起来,“不过他要是弹劾你怎么办?”
谢文诚沉默了一会儿,淡声回答道:“越过我弹劾不合礼制,这个冤屈他只能受着,我既然敢砸了他的府邸,自然有应对陛下的说辞。”
徐舟松了口气,“那就好,方才还真有点担心他闹到圣上那里去。”
谢文诚没说话了。
徐舟察觉到不对,就问:“丞相,你怎么了?”
谢文诚看他一眼,并不说话。
徐舟不敢多话,只好转而问:“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谢文诚道:“廷尉府,要人。”
徐舟“哦”了一声,道:“要准备些什么?”
谢文诚却认真地看着他道:“你走吧。”
徐舟张大嘴,“啊?”
谢文诚重复了一遍,“以后别再跟着我了。”
这话就是赶他走的意思,他总算想起之前的事来,当时谢文诚忙着去青云山,没空跟他计较,现在闲下来就要跟他算账了,他二话没说,当即跪下了,强作镇定地压下胸口的起伏,“丞相……是我对不住你,我当时实在没办法啊,丞相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谢文诚却叹口气,接下来的话是对徐舟说的,也有意有所指地告诉了身边的所有人,“我以后要做很多事,容不得背叛,有一就会有二,我不能再拿身边人的命去担这个险。”
徐舟这会镇定不下来了,话音都不可抑制地颤抖,“丞相,我真的后悔了,对不住,是我混账……若丞相执意赶我走,我就没有去处了,求丞相高抬贵手……”
谢文诚却掏出一个布包塞给他,又强制性将他扶起来,然后道:“在幽州时你就跟着我了,我们也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