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来自女儿的巴掌打得陈氏眼前发黑几欲吐血,又加上天冷风严,她觉得自己头风病又要发作了。
“没有教养……忒没有教养了!”陈氏戟指面无表情的二女儿,大骂。
叶云满木着脸:“五岁前您没有教过我半个字,五岁后自然也不劳您来教养我。”
接着又转向叶云淑:“大姐姐,母亲好像快晕倒了,你不用发挥‘孝心’送她回去再延医诊脉?”
叶云淑脸色阵青阵白,让两个丫鬟扶了陈氏,伴着一阵香风呼啦啦卷走了。
从开始到结束叶鸿修只来得及说了一句话,一直旁观皮猴用直白语言劝退成功。
再精雅的阳春白雪碰到下里巴人,也会黯然失色啊。
不过这样直白……的确痛快!
叶鸿修有点明白尚武的祖父为何格外宠溺她了。
只是小满儿性情如此直率……日后嫁去夫家该如何自处?祖父身体虽硬朗,却也护不到那么远啊!
他敛眉思忖,忽感袖子被人拽了拽,低头一看是叶云满红通通的脸蛋:“大哥,母亲走了,接下去就是祖母了。”
他轻笑,俯身揉揉她头发:“此刻祖母应该被抚远侯世子李叔叔绊住了,不怕。”
叶云满咧嘴:“来一个宰一个,我可从来没怕过哦。”
叶鸿修凝视着她,看她笑得这般张扬肆意,低叹:“但望小满儿你……一生都能如此,无惧,无忧。”
叶云满眨眨眼,心道我还发愁你愁啥?
但眼前俊秀少年的忧虑之色是情真意切,让被那对母女寒了心的叶云满感到些许温暖。她挪动脑袋蹭蹭他手心,乖巧道:“那大哥你也要那样哦——”
人生在世,有钱有权不难,可想无惧无忧,难如登天啊。
“嗯。”叶鸿修浅笑应道。
十二月十二的这天寿阳伯终于带着两个儿子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听媳妇儿媳一顿哭诉之后将两不听话的孙辈喊来不轻不重地训斥一顿就算揭过去了。
老太太和陈氏终此一事总算看明白老太爷的心长得有多偏,为了避免把自己气死,干脆利落地免了两孽障的请安之礼。
叶云满自然欢天喜地地睡到日上三竿方起,叶鸿修却见三位男长辈自北关马市巡查回来后天天愁眉苦脸心觉有异,应是马市上有什么异动、差事受阻,或许朝中有言官又在上奏弹劾也不准。
朝中事已然让人头痛不已,仨大老爷们自然不可能再对甩到脸上的内宅事有好精神去处理。
这一日雪后初晴,叶鸿修去向祖父请安后请求借祖父书房一用查找一本古籍。老爷子休沐在家仍是愁眉不展,随手一挥表示同意。
叶鸿修得了应允带着狼奔进到祖父书房里,却发现叶云满已经捷足先登,正躺在明瓦窗边的小榻上午睡。身下铺着虎皮,身上盖着狐裘斗篷,用一本《东京梦华录》摊开盖着脸,博得一席好眠。
见状叶鸿修着实无奈,让小厮狼奔去找明日官学课上要用的古籍善本,自个轻手轻脚摸到短榻边,猛地揭开书册,用冰凉的手贴上皮猴圆嘟嘟的小脸。
“哇!”叶云满当即被冻醒,见来者脸上调笑之意甚重,抡起小拳头冲着叶鸿修下巴而去,“狗贼!让你扰我清梦!”
叶鸿修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惊觉这丫头年纪虽小力气却大,无怪乎京西八岁以下的男孩儿会被她打得鬼哭狼嚎。
他摸摸下巴,摇头,伸手帮皮猴整理散乱的衣襟:“小满儿你也真是不挑地——这儿是祖父办公之地,你怎么直接在这睡着了?”
叶云满噘嘴:“什么办公,天天和同僚喝酒拍马屁和拍马屁股——真不知道爷爷这二十年怎么忍下来的。”
“嘘!”叶鸿修连忙捂她嘴巴,“不可乱说话!”
叶云满“切”了一声,还是乖觉地闭口不言了,起身搬动她个人专用的小梯子到高大的书架下,将《东京梦华录》塞回原处,目光则开始逡巡起来。
“小满儿你要找什么书?”叶鸿修问道。
“《梦溪笔谈》。”叶云满随口答。
叶鸿修一怔,侧目盯着她。
“怎么了?大哥?”叶云满察觉到他目光有异,诧异。
“你看得懂吗?”叶鸿修压低声音,问。
叶云满“哦”了一声,扭过圆滚滚的小身子:“上次翻的时候看了一点点,看不懂但感觉很好玩。”
“这样啊。”叶鸿修声音更轻了。
叶云满不去应他的话,状似专心致志寻找起书籍,额头上的汗却渐渐渗了出来——大冬天的,她居然硬生生吓出冷汗。
这个长兄真是越大越精明啊……
叶云满愁眉苦脸地想。
可如今不该显露的似乎也都在他面前暴露了,难道要她学老李家小孙子,四岁了还窝在奶娘怀里吃米粥吗?
太难了!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