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坐下吧,一家人之间也不必拘束!”
来人一身天青色长衫,腰间佩带着花景纹香囊,七尺之躯,笑时面若桃花,文质彬彬,如同良玉。
眉宇之间透露着书卷气,是侵满黄金屋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凌厉的眸子每每望向柳氏,不由自主的含带春风化雨的温柔。
一场东风,轻抚过寂凉的夜空,荡起一圈涟漪。
惊鸿一瞥的笑,令沈落目不转睛。
这张脸,她看了三十年。
与她父亲的容貌足足有五分相似,只是多了一份温和随风。
父亲性情凉薄,极少露出笑容,也只有在亡母坟前才潦草一笑,若遥不可及的月亮,矜贵而雅致。
眼前的人,随和温柔,虽容貌比不得父亲昭昭日月,但也足以令人眼前一亮。
她眉头皱得很深,耳旁沈明珠唤了她,她不由得一颤。
对坐二人,一人顶着她与她生父五分似的样貌,一人则生了一张与她本貌似七分的脸庞。
她心间浮杂,捏紧筷子,低垂着双眸,百般不得其解。
自然也错过了柳氏蹙额的瞬间。
饭桌诡异,鲜美可口的汤水吃在嘴里嚼蜡,干瘪的香菜占满口腔。
胃间热水翻涌,沈落单手捂着腹,抿着起皮的唇瓣,放下筷子。
手捧着银耳粥,勺子反复绞蹂红枣,鼻尖若有若无的碰壁香甜,她捂着唇,眸光温和:
“母亲,我身子有些不适,可否先行离开?”
不必说身体多日未碰热食,更不必说胳膊两侧的小伤口还滋滋的冒着鲜血,如今单看着沈俊林一双含情的眸子,她的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她那孤寡多年的亲爹。
脑瓜子就疼。
柳氏没再说什么,春露扶着主子从众人身后绕开着走。
长廊底下一泉活水咕咕喷涌,如同盛开的茉莉。沈府的许多装饰大部分类似于她现代的老家,也就是她生父的住所。
老房子旁盛开一坛又一坛的茉莉花——柳氏也爱茉莉。
天空一贫如洗,唯有高月不可攀,沈落不着急回去,坐在长廊底下,望着月亮思绪万千。
不远处的草地隐约传来一家人之间的相互慰问,她好像一个外人,困于局中,不知何时也被影响。
再冷漠的人,冷漠久了,也会渴望温暖。
从心底,从花海,从天空,挣扎着寻求一缕阳光。
“姑娘,在想什么?”
春露不曾见过惆怅的姑娘,担忧她的伤势,凑近看姑娘不算苍白的脸,心里的大石头落地。
“春露,你想离开沈府吗?”
“姑娘去哪儿,奴婢愿意跟到哪儿。姑娘是奴婢一生要侍奉的人,没有什么比姑娘更为重要的事情。姑娘如若在这里不开心,奴婢愿意随姑娘奔赴江湖。”
小姑娘一句一言出自肺腑,她不知道从前嚣张跋扈,不听人言的姑娘为何变成如今的模样。
她喜欢现在的姑娘,喜欢姑娘为自己出头,为自己解惑,为自己撑伞,这样的姑娘她一定是上辈子做牛做马换来的。
也许她过的并不好,也许她的生命微不足道。
但是对于眼前,对于过去,春露知道自己眼前的路是最好的路。
眼前的姑娘也是最好的姑娘。
她愿意跟着这样的姑娘。
“好。”
沈落欣慰的笑了笑,摸了摸姑娘的脑袋:
“等我解决了一些事情,我就带你离开,皆时你若还愿跟着我,我们就开一座客栈,我掌钱,你掌伙食,我们累了就关门游山玩水,想疯就疯。”
“如果说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会为你做好准备,你的路只掌握在你的手里。”
掌握在自己手里?
春露过了芒种年满十岁,还很小,并不懂姑娘所言。
也许多年后她长大了,她也就自认而然的懂了。
月色入户,卷帘人瞌睡,海棠花未眠。
桌几上摆放着值钱的首饰名画,沈落数了数,不算少。
柳氏不曾在物质上为难过沈皎皎。
柳氏三番五次有意为难她,她从不喜欢忍气吞声,所以要变强,要想强就先富有,这是第一步。
她要帮助沈明珠,也要带走春露。
这两三件事堆积,足够她忙,头上的疼痛也就轻了不少。
“姑娘名下有两间胭脂铺子,还有一间首饰铺,不过前年胭脂铺惨遭抢劫,还未来得及重修。”
嬷嬷细细数落着,也不太清楚这个飞扬跋扈,蠢头蠢脑的二姑娘要做什么幺蛾子。
“这个玉镯子乃前朝盛公主的饰品,明日与这些字画一同义卖。”
沈落估计一下价钱,玉镯子质地淳厚,色泽温润,大约能卖五百俩白银,字画不怎么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