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令高旷骤然眩晕。
生死往往就在这片刻之间,高旷还能保持判断,压鞘抖开九节鞭,后翻脱身,挣开后续更为猛烈的腿攻。
戚灵之甩鞭追击,尖锐的鞭头恰似毒蛇一般直盯高旷的喉咙。
说时迟那时快,欧阳荻移到高旷身边,抓住他的肩往后带,顺势一剑“秋风扫叶”,满地碎裂的杯盘桌椅扑向戚灵之,戚灵之收势一退,九节鞭卷来一张还算完整的桌子桌腿,将飞来之物挡下,一阵嘈杂如急雨,四面八方的人趁机群起攻之,戚灵之鞭花缭乱,威势如大蟒一般卷绕、扫荡,或毁目,或割耳、卸胳膊,胸腹撕裂。
向百舸在高台上,以虎扑之姿落入其中,一掌拍下,逼退戚灵之。
戚灵之见向百舸衣破而皮肉无损:“早闻‘固若金汤’,果然名不虚传。”
他不敢轻视向百舸,扭了扭双肩,将脱臼的骨头掰正,认准了高旷:“我倒看看谁能阻我取他性命!”
话毕,抛鞭——
比向百舸更快的是一颗算珠飞射而来,撞上鞭头,算珠四分五裂,九节鞭失势垂地。
这等准头,这等力道,这等速度,让人骇然,连戚灵之都停下,与他人齐齐看去,看向正门处那个做“账房先生”装扮的老者,一直严守他的施霓山父子都拦不下这一颗算珠,如此距离还轻而易举打断戚灵之,足见此人之可怖。
“账房先生”满头白发松松垮垮簪起,衣裳洗得发白带青灰,浑身上下,透不出一丝可以窥明其身份的东西,哪怕他手中握有一柄墨灰隐含青光的剑,剑柄刻有一只豹身龙首的睚眦,双目嵌碧石,自有不怒而威的气势——却无人识得此剑。
只见他淡笑:“戚兄这般发难,未免有欺幼之嫌,叫人笑话。”
倨傲如戚灵之因此人一句话,也不由得脸色稍缓,看向高旷勉强松口:“你若不与萧归尘为伍,我便饶你一命。”
未等高旷开口,农均实冷睨:“几位不若先考虑如何离开。阁下尊名?”
“南北通。”
他声音里暗含一股内劲,令听者心头一震,下意识调息抵抗,更惊讶于如此传奇人物居然还活着——他乃前朝温国人,南家历经几朝几代的名门望族,能人辈出,但传到他时已然落没,家徒四壁,亲族也相继离世,在先帝灭温后,他就没了消息。
据说南北通酒量如江海,遂得酒星之名,传道是:一杯扶头酒,赋朝云、歌月夜、醉春风。这三剑肃杀决然,连江春儿都听过他的事迹。
农均实拂手让人散开,在他与南北通之间开出一条道来:“尔非燕人,也要来插一手?”
“你我有温国旧恨,燕国容我半生,算添新仇,我如何不能在此?”南北通淡声反问,他只是低头看了看手中剑,就让不少人背后冒出冷汗来,警惕他的出手。
农均实眸子微眯:“圣上偶尔会谈起南文公,听闻其十三世孙最得文公神韵,可惜未得一见。”
南北通闲适的神色一敛,猛然想起记录在史、在族谱里的人物——南文公择木而栖,辅佐高明帝开创盛世。他幼时,族人俱说他有文公之相,文武双修、聪颖过人,他引以为傲,奋发图强却屡试不第,加上奸佞当道,看透朝廷,只能含恨作罢,身投江湖潇洒快意。
这旧事令他不爽,直言讥道:“提起先祖,你是想说我当如先祖一般?哼,梁朝的武将竟也如此、能说会道。”
农均实道:“非也,提到酒星,无人不会想起南文公。”
此言绝无任何冒犯,以南文公之才智,能成为他的一魂一神,与有荣焉。南北通胸中忽而提起一丝气,那股气把他的背拉直,蔓延四肢百骸,将他的神思、眼界,不断向外扩散,向上延伸,试图够到圣人的一片衣角……
戚灵之见南北通的变化,心中一阵忌惮紧张,不动声色转头看向江上烟,对方也默契看了过来——他们今日到此就是为除掉这一屋子江湖人,恰巧南北通也是要找梁人寻仇的,若就这么被农均实三言两语改变主意,阵前倒戈,他们此行必会无功而返,将来还怎么在燕地武林中树立威信,一呼百应?
满堂人注意力尽在南北通身上,唯独卫展嵘将二人的神情收入眼底,他只见戚灵之神情阴鸷,道:“南兄,萧归尘骂我等不忠不义,今日便让他看看忠义。”
卫展嵘拇指摁压剑柄,戚灵之看到他的动作,却忽听到一笑声——
南北通笑声愈来愈大,将仅剩的酒杯震碎,那是一股傲然之气,时隔半生跌宕,居然重回胸中,极具力量地灌入残躯里,令他发笑,不知是得意他的出身天资,还是嘲笑已死的腐朽旧国、可悲今朝还有人惦记,种种交织,都在笑声中迸发,这还远远不痛快,高声道:“柳清公的后生小子何在?出来接剑!”
这么多人里,南北通独独看得起徐青寄,他想看看自己这先祖神韵,和倍似柳清公的后起之秀比起来,谁更胜一筹。
根本不等徐青寄应喝,满腔激荡催得手中的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