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太阳落下去。
“我绝不说丧气话!”她在心里给自己鼓气。
开玩笑,这世界上有什么能难倒一个福星!
她深深吸了口气,面向景宸:“大不了就多走几天,树林是饿不死人的,你别担心,我们一定能出去。”
景宸并未回答,此刻他神经紧绷。
他盘算着,自从上回送水送食,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也不知老邢头和张大有没有回过山洞,要是他们回去过了,只消在山道内走上一圈便会知晓那洞口是景宸唯一的出路。
以他们对多罗山脉和朗月地界的熟悉,抓住自己是迟早的事,要是再迷路几日,他就真要成为刀下冤魂了。
景宸心中烦闷,只觉自己好似脚踩棉花那般完全使不上劲。一时间,这么多时日的憋屈一齐涌了过来。
自己明明并非池中物,为什么从小到大,总像是鲲鹏被卡在山涧狭道那般,受限于难以挣脱的困境!
他越想越气,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子,重重地将它扔了出去。本来他只是单纯泄一泄火,谁知在不远处,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暴跳如雷的声音:“哪个不长眼的乱扔东西,是谁?给我出来!”
这一声怒喝划破宁静的空气,程绪宁惊得一抖,景宸赶紧起身查看来者何人。
天色已如黑纱蒙住双目,他们看不清前方,只好在原地等待。
没一会儿,树影婆娑间,走来一位老人。
老翁身型瘦削,身着灰色外袍,一根古朴的、刻着竹子花纹的木簪插在发髻上。他手提一只带盖方形竹篮,竹篮看上去轻飘飘的,像是里头并未装什么东西。
“怎么是两个孩子?” 老翁见两个半大孩子有些拘谨地站在自己面前,气顿时消了大半,他好奇问他们:“刚才是谁砸的我?”
景宸立即向老翁弯腰致歉:“老先生,真是对不起,我们二人被困在这树林里走不出去,我心头烦闷便扔石子出气,没想到会砸到老先生您,我并非有意伤人,还请老翁不要责怪。”
程绪宁见老翁眉目清隽,面带善意不像个坏人,便立刻如同急于求生的小兽一般,激动地说道:“老翁,请你行行好,能否带我们二人离开此处?我们已在这树林里转了两天了!”
落难福星的第三个要义:一定要化被动为主动。
***
老翁姓杨名一闲,非朗月国人,只是采药途径此处,没想到能巧遇程绪宁和景宸二人,他决意帮助这两个孩子,带他们走出这鬼打墙的野树林。
“我这可是空手而归呀,一棵仰月草都还未能采到!” 杨一闲叹道:“不过这也算是巧,遇上你们两个毛孩子,我先就将你们送出去,再折回来便是。”
杨老翁拂了拂衣袖,从怀中掏出火石,他吩咐道:“你们二人速速去捡些木柴回来。”
男孩立即起身,程绪宁乖乖跟在他身后。她压低声音激动地对他小声说道:“太好了,总算有救了!”
***
火石撞击,干树枝堆在一处,黑夜的帷幔被火焰拂起角,程景二人与杨一闲同坐在一处。
程绪宁近日来屡遭变故,如被风吹落的小花一般无力掉落溪水中。为了求生,她彩衣娱亲、童言童语,努力扮演着天真小儿的样子,期盼杨老翁能喜爱她、同情她——这样别人才会心甘情愿对她出手相救。
可是说啊说地,她老是不由自主把杨一闲看作自己已经故去的外祖父,不知不觉中就真挚了起来。
杨一闲听程绪宁说着这几日的遭遇:摔下悬崖,挂在树上,被雷劈进山洞,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又在树林原地打转……灾祸连环砸向小女娃,他深表同情。
程绪宁激动地说:“一环接一环啊,一环接一环啊!我感觉自己都没怎么合过眼!”
杨一闲见她如此倒霉,还顾得上这番童言童语,便有意逗她:“是挂树上苦,还是掉洞里苦,还是在林子里苦?”
程绪宁反应倒快:“ 树上比山洞苦,洞里比树林苦。”
杨一闲又问:“此话怎讲?”
程绪宁思索片刻,认真回答道:“挂在树上时,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最苦。掉在山洞中,多了景宸,这就变成两个人了,两个人没有一个人那么苦。现在在树林中,还有慈祥老翁你,如今三个人,当然是树林里最不苦啦!”
老人哈哈大笑,又马上故作严肃: “你这小狐狸,哪儿学的巧舌如簧,惯会说话哄人开心。”
程绪宁不满道:“我怎么就巧舌如簧哄人开心了!我自树林里见到老翁您第一眼起,就知道您有一副会救我们于苦难之中的好心肠!”
杨一闲大乐:“诓鬼呢你!这树林十天半月也不会有人经过,除了求我你还能求谁!”
程绪宁安静片刻,认真地对杨一闲说:“野树林荒无人烟此话不假,但我第一眼就知老翁您有一副好心肠,也是实话。此心天地可鉴!” 伴随话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