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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知为何,此刻,她心中有了隐约预感,就好像……自己再也不会回来了,这预感叫她心头发涩,猛地,她觉得自己必须要抓住些什么、带走些什么。
程绪宁本能地冲进自己的房间,翻找出她十岁的生日礼物——那是一件母亲在繁冗的工作之余,亲手为她缝制的小衣。
在那个温柔的夜晚,母亲抱着小绪宁,她对自己怀中这样一个小小软软、珍贵的女儿郑重地说:“朗月国以月为尊,你永远是母亲心中最明亮的月亮。”
不知为何,在这盛夏时节,她唯一想带走的,是这件秋日才能穿的衣服。
可这就偏偏是她此刻能想到的,与母亲最有关的物件。
她没来得及带走任何别的东西,叔母也没提。
***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除了马车赶路的声音,周遭宁静。
程绪宁骑着小马,踏在去往新家的路上。她心里委屈,但更多的是迷茫。
女孩抬头望向星空,夏夜繁星闪烁,她想:群星都有彼此作伴,我却前路茫茫。
原来,无人可依靠的感受,竟是这样地酸楚。
小绪宁的眼泪无声滑过,但她不想让马车内的叔母知道自己竟如此软弱。
渐渐地,她哭累了。
朗月国建在山上,此处地势甚高,夏夜的晚风微凉,不知不觉间,她在马背上点着头打起了瞌睡。
迷蒙间,她受到了一股外力,于睡梦中,身似不系之舟。
女孩儿从悬崖上飞了出去,她落到了半山腰,被挂在了树上。
***
一小片云海及时出现,挡住了燃烧的太阳,树上的小绪宁在此刻突然惊醒。
她睁开眼,只觉口干舌燥、全身僵硬,她小心转动脖子瞄了身侧——悬崖?悬崖!
离开家的那个下午,她还没来得及细想自己今后的命运。
昨日的眼泪还没哭完,今日的凄惨已在一旁等待。
悬崖!谁会被挂在悬崖!还不如就让她痛快摔死算了,为何要这样慢慢折磨!
她真是不懂,以前大家不是都叫她福星吗?福星也会这么惨吗?
从前她太顺了,她对吃苦没有经验啊!
树上风景独美,可这美景意欲夺人阳气。
像是沙漠阵雨后留下的最后一滩雨水,在这日头的烘照下,程绪宁渐感生命正从她的皮肤中流失,就快就要离她而去。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像是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要不,就这样放弃吧——她忍不住这么想。
反正,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死也未必就是件坏事,或许,她还能再与家人见面……
她想,说不定上天早就安排好了,就是故意要她死在这种地方。
女孩儿打定主意:今天,她就要死掉。她看不到活的希望,所以她不想被继续挂在树上浪费时间!
可是,一股莫名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力量骤然来袭,就在此刻,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扑咚,扑咚,扑咚……这颗心,跳得这样有力。
凭什么是我放弃?凭什么要死的不是坏人,而是我?我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
“我不想死!我要活下去!” 程绪宁听见了心里的声音。
在这一刻,她终是回过神来:父母、外祖父母……如今都已不在。
从今以后,再有不会有人担心她,不会有人爱护她,再有不会有人会愿意跋山涉水,只为寻找走失的她了。
从今天起,除了她自己,她再没有任何依靠。
上天似也若有所感,空中响起一声惊雷,狂风大作让程绪宁莫名紧张起来。一直以来努力支撑她小命的树枝,此刻正在风雷中颤抖,树上的她已是摇摇欲坠。
“我不会死! ” 她的心里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酝酿已久的雷电终在此刻划破,瞬时照亮了多罗山脉这一方天地,程绪宁头顶的树枝应声断裂。
她尖叫了起来,整片大地一齐砸向了她。在一阵猛烈的翻滚撞击之后,女孩儿闭着眼睛,全身止不住地疼。
“终于落到了地上啊!” 她在心里说。
紧接着,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