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那副图叫胤禟卷起来装进锦盒里了, 准备拿回京中裱背,经此一回, 康熙更深刻认识了这个儿子, 从前不觉得,如今越发有成大事的气质,不拘小节到了一定境界,脸皮厚似城墙。
因为受的打击太大,康熙还想去找宜妃唠唠,看老九这德行基本不用抢救了, 倒是三个小的, 该让富察氏好生盯着, 别等过个年再来看,竟同亲爹一模一样,那他娘的就糟心了。
除此之外, 康熙又想起来, 这都半岁了,他们养得也好, 身子骨挺结实, 怎么还阿圆阿满阿寿的叫着?
当爹的是忘了这茬?还是想不出好名儿?
康熙倒是罗列过一些字儿, 比如弘春弘晨,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又比如弘旸,旸是日出的意思,也是难得的好名。再有弘昌,昌者善也,美言也,又有兴旺发达之意……
亏得他只是在心里想想,没说出来,要是让四贝勒府的董鄂格格知道得疯了。
她上辈子命不好,索性得上天怜惜,重来一回,结果呢?她把上辈子的记忆当做依仗,以为能趋利避害,这还不到四十年,都没到撕破脸互相算计的阶段就已经全乱套了!
撇开弘晨不论。
弘春是大将军王胤祯第一子,出自侧福晋舒舒觉罗氏。
弘旸是爷的第五子,后来改名作弘鼎的那个。
至于弘昌,那是老十三膝下长子。
……
就这么随便挪用了?
也不问问原来的主人答不答应!
幸而这都是康熙私下的想法,没上升到发圣旨赐名的程度,他就指望老九赶紧想起这茬,堂堂皇孙,都多大了怎么还叫着小名?
康熙才站起身,就有小太监求见,说京中密折到了。
他复又坐下,梁九功出声传小太监进来,亲自接过一掌余长的铜盒,呈至御前,康熙从贴身荷包里取出钥匙一枚,将铜盒打开,取出密折细细看过,不等看完,便怒上心头。
有御史秘密弹劾索额图,暴戾乖张,横行霸道,但凡受他举荐入仕的朝臣,哪怕今时今日已是帝王爱臣,南书房行走,见他也得长跪,跪下启事。对府上幕僚更是颐指气使,待之如奴。尤其御驾出京太子监国,索额图频频逾矩,专横独断,以辈分相胁使太子犯错,结党营私危及朝纲……
密折上书八宗罪,康熙才看了个开头就黑透脸,一字不漏阅过,简直气得发抖。
武将在拜见将军时,单膝跪地无妨,文臣之间,哪怕品阶有差,也不兴这个。如若听得良言醍醐灌顶,可行大礼叩拜以谢之,平素行拱手礼。他索额图是谁?敢叫朝臣跪下奏事,胆大包天了!
几位老臣之中,明珠气性好,行事圆滑,索额图脾气暴躁,易得罪人,这些康熙心里有数。他对几人还是宽容的,倒是没料到索额图霸道致斯。
轻贱同僚是错,逾矩行事是错,蛊惑太子结党营私错上加错。
先有佟国维进宫面圣,仗着辈分以及往日恩情“胁迫”他,宽恕隆科多之过。
当时康熙就已经拿出姿态来,天下之主岂可受下臣威胁?身为臣子就该认清本分。
原以为那之后能消停些时候,这才两个月时间,索额图又来,事情比佟国维那茬还更严重,至少在康熙心里,冲撞老九福晋和带坏太子那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他将密折拍在御案上,低声呢喃:“梁九功你来说说,朕这皇位可是坐得太久了?久到赫舍里家也按耐不住,想让朕让出龙椅给太子,却不知太子又是怎么想的?”
梁九功吓得不轻,他没看过密折,听了这番话倒也猜到里头写了什么。
索额图结党营私,欲扶太子上位?
想想也不是没道理,赫舍里家盛极一时,前后辅政大臣索尼,后有权倾朝野的索额图,再往后,却举不出人来。
索额图是议政大臣不错,又是孝诚皇后叔父,深得康熙信任,又得太子敬重……活到他这份上,按理说该别无所求。索额图已年逾花甲,身子骨看似硬朗,暗疾颇多,他只怕自个儿前脚去了,因为子孙扶不起来,赫舍里家就败在这里,所以想赶早为太子谋划,让赫舍里家成新帝母族,又有从龙之功,以求庇护。
他也为自己留了条后路,他妹子是安亲王岳乐的继福晋,是安郡王生母。若太子大业不成,赫舍里家可改投八贝勒,这位出身稍低,性子也稍显绵软,倒是有贤明之相,好生运作,尚可一搏。
结党起事乃无奈之举,他也只是刚有这个想法,趁康熙不在京中准备谋划起来,现阶段主要培养势力,没到可以行动的时候。
别的不说,太子那头工作就没做好,这对天下最尊贵的父子虽然矛盾暗生,可是亲情尚在。
太子只是略显烦躁,还没到等不了的地步。
索额图着急,他手上动作多了,遂叫人看出端倪。
这些事,梁九功大致都能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