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禾似木偶一般待在梧桐阁,她跟谁都不说话,每日只坐在窗前,呆呆的看着外面的梧桐树。
郑言每日忙完了,便过来看她。
可不管他发出怎样的响动,陆禾始终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只当他如空气一般。郑言却不把她的漠然态度放在心上,她看着外面的梧桐树,他看着她。
郑言会说起婚礼:“我叫和尚道人都看了,二十八是个良辰吉日,咱们的婚礼便定在那一天了。”
他低沉的嗓音似悠远的胡琴,娓娓说着他都邀请了哪些人,还问她:“你可有想请过来的人没有?”
陆禾仿佛没听到一般,眼神空洞的看着外面。
安静了一会儿,郑言又道:“还有你爹的尸骨,我叫人寻了风水宝地给他立了衣冠冢,还将他的牌位放进了太庙,你想不想去看看?”
他看上去并不热切,与平时一样不苟言笑,可他说的种种都在认认真真讨陆禾的喜欢。
陆禾终于动了一动,她漠然的瞥了郑言一眼,而后轻蔑道:“你将我爹的牌位放进太庙,我爹会嫌恶心。”
郑言眉头一跳,像是有些气闷。
陆禾知道他有多厌恶爹,因而故意提起,果见他有了怒意。然而怒气只是一瞬,郑言再度平静下来,说起旁的:“我已叫人四处去寻你乳娘和青玉的下落,我会把她们接到你身边,叫你再不受齐苠的掣肘。”
陆禾冷笑出声:“你把她们找回来,不还是为了掣肘我么?你们两个做的事,有什么区别?”
郑言道:“她们在我这里,你能日日见到她们,你也会安心。”
陆禾的耐心已到了极致,她端起手边凉透的茶水,利落的泼到郑言的脸上。
郑言不以为意,只是用袖子把脸擦干净,继续在她旁边待着。
静静许久,外头忽有一阵急促的脚步,一个门客跑来,慌忙禀报:“主上,御史台的几个大夫带着京都的学子堵在了门口。”
“这点事,慌什么。”郑言声调很冷:“又不是第一次了。”
他看向陆禾,放缓语气:“我出去一会儿。”
陆禾听到郑言走出门,又听见外面那个门客道:“那些学子们说……新妇便是被您掳走的太子妃……您豺狼……”
声音逐渐听不见,直到一片安静。
直至夜晚吹来的秋风,她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听闻,这天郑言杀了那些学子和御史台的官员,足有上千人,镇国公府前面的地砖里都是干涸的血迹。
大昭从这一天彻底乱了起来。
数十年的周全平衡,郑言全数抛弃。三纲五常,礼法尊卑,他将这些踩在脚底。
郑言从声名不佳的权臣变成了人人憎恨的奸佞。
夜半,郑言来到陆禾的房中。
陆禾穿着一身单衣,斜倚着窗口看着外面的月亮,柔顺的长发被风吹得犹如飞扬的绸缎,她比月色还清冷。
郑言坐在桌边,喝着一壶冷茶,用的是陆禾白日用过的杯子。他看着杯沿浅淡的唇印,拇指悄然挪到纹路之上,眷眷摩挲,似乎爱恋入骨。
这般的静,连秋风都有了清晰的声音。
半晌,郑言道:“我今日杀了很多人。”
陆禾不理,郑言又道:“其中有十一位御史台的官员。”
他的声音说不出的寂寥低落,像是遇到了什么心灰意冷的事。
陆禾一言不发,出神的看着月亮,仿佛听不见任何尘世的声音。
子时的钟磬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郑言沉默道:“天下要乱了。”
他便是这乱的源泉。
陆禾回神,她冷意横生的笑道:“恭喜你,成了乱臣贼子了。”
见陆禾终于搭理了他一句,郑言满身孤寒尽散,他温声道:“要嫁给一个乱臣贼子,委屈你了。”
陆禾斩钉截铁的诅咒:“你会不得好死。”
郑言放下杯子,声调平缓:“太晚了,你歇了吧。”
他过去把窗户关上,拢了拢陆禾乱掉的发丝,然后轻手轻脚离开。
陆禾一夜无眠,翻来覆去,也去不散心头复杂的情绪。
第二日,双琴前来,为她送来一件新娘吉服。
她们很久没有见了,最后一面,还是昭狱大火的前一天。
那时候,双琴喜气洋洋的为她准备出嫁事宜,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而感到欣慰快乐;如今双琴也是为她准备大婚之事,可她满面愁容,仿佛疲惫至极。
“这是当初你选的那件吉服,二十四位绣娘做了半个月才制成。头冠上面的珠子,是曾经文王后加冠时镶嵌在凤冠上的,大人搜寻许久才找来这颗珠子。”双琴眸光暗淡,静静述说郑言对她的上心。
文王后,那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昭文王一生独宠她一人。文王后死了,昭文王也跟着抑郁而亡,死后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