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白,一个内侍猫腰走进玉芳娘子阁中,阁中一片狼藉,轻纱帷幕下一个肥胖的男子仰面朝天躺在榻上,悄无声息。内侍上前,确认了他尚有鼻息,便从袖中掏出一枚丹丸,塞入了他的口中。
不一会儿,像是回光返照一般,那肥猪一样的男子鼾声顿起。
到了卯正,有内侍进来,见慕容崎独自一人躺在榻上,鼾声如雷,昨夜侍寝的玉芳娘子却不知所踪,到了辰正,慕容崎仍然就未起,宫人不敢近前,报告给了贺拔王妃。
贺拔氏早不满玉芳娘子许久,当下便冲进玉芳娘子阁中,掀开帷幔,一股异香扑面而来。慕容崎年将不惑,近年来在声色之事上渐渐力不从心,故而在那些汉女姬妾的蛊惑下,偏宠道士,炼丹以壮其势。玉芳娘子便是和一个道号贞一的女观勾结,引得慕容崎夙夜欢歌。
贺拔氏上前毫不客气地扇了慕容崎一巴掌,谁料慕容崎不为所动,眼皮都不曾掀开。贺拔氏怒急,一手揪住慕容崎领口,竟然将他拎坐起来。
慕容崎这才睁眼,见是自己那年老色衰的大妇,冷哼一声,转头就去找自己的爱妾。
“那小贱人已经不知道死哪里去了!”贺拔氏怒斥,“你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时辰?”
慕容崎只觉得自己头晕目眩,眼前发黑,脑子里都是贺拔氏把他的娇娇儿给藏起来了。
他大吼一声:“妒妇!玉芳一定是被你给——”
忽然一口气接不上来,他双目一黑,喉咙中发出咔咔声响,仰面倒了下去。
慕容崎姬妾众多,大多数都是宠几天便抛诸脑后,贺拔氏没少磋磨那些失了宠的女子。但她没做过的事情,却也断不会承认,她又将慕容崎拎起来,大声道:“我可没动你那个玉芳半个手指头!谁知道她个小娼妇是不是跟什么野男人跑了?”
慕容崎却无动静了。
贺拔氏左右开弓赏了他几个耳光,若是往常,慕容崎定然跳起来和她拼命,此刻却了无生息。她一愣,后退一步喊起了御医。
不一会儿,一群御医进来又是扒眼皮又是把脉的,具是摇头。贺拔氏坐在一旁小几上,皱眉看着那几个御医颤巍巍跪在跟前,问道:“还喘气么?”
几个御医点头,却道:“大王子这是风邪入体,就算醒来,也是口歪眼斜不得动弹了。”
贺拔氏点了点头道:“还喘气就行。”
正在这时,外头有人来报:“三王子来了。”
吴少夫人抱膝坐在廊下,瞧着那天色从泛白,到日上中天,再到昏黄。慕容至回来了。
他眉眼舒展,露出了难得的笑意。
吴少夫人知道,慕容崎活不长了。
刺杀慕容崎简单,善后却难。慕容崎的妻族贺拔部、母族独孤部乃是燕国顶级豪族,掌握燕国命脉,慕容崎坐上储君之位,与这两个家族的支持息息相关。
慕容至想除掉慕容崎,却也想接手贺拔部和独孤部,因此只能先离间贺拔部和独孤部。幸而慕容崎痴迷女色,已让贺拔王妃极为不满,慕容至所作,不过是将这道罅隙扩大。
吴少夫人看着慕容至的神色,看来他已经取得了贺拔氏的信任,即将接手紫微城的部分事务了。
贺拔氏善妒,慕容崎年近四十膝下不过三个嫡子,都不成气候。可汗年迈,二王子早亡,只怕慕容至将登顶汗位。
慕容至走至近前,猿臂一捞将她抄了起来,揽入怀中,埋首于她的颈间。吴少夫人轻笑着作势推他:“将军也该克制些,可别步了大王子后尘。”
慕容至并不理会她的劝诫,自顾自猛吸了两口:“我再儍也不会碰丹砂。”
吴少夫人掩唇笑道:“那妾就放心了。”
正在此时,她抬起眼来,看见宇文利那站在院前,他一身戎装,眸色沉沉地看着他俩。吴少夫人攀住了慕容至的肩头,一边同他调笑,一边幽幽望向宇文利那。
宇文利那和她眼神接触,立刻转过脸去,双颊便微微泛起红晕来。
吴少夫人无声地笑了。
恰好此时慕容至和她温存完,将她放了下来。她懒懒地抚着衣服上的褶皱,一边侧目看着宇文利那跟着慕容至走进书房。合上门后,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提步走到院中的水井边。
井中倒映的女子有着多情缱绻的桃花眸,眼波流转间似能摄取男子的精魄。她提起皓腕贴在鼻前,手腕上抹的花水散发出奇异的香味,刺入天灵,混混沌沌。丹砂之毒,有时候又何须入口呢。
手上残留的蔻丹下,甲床已经泛出了颓败的青灰色,苍白的手指皮肤泛着诡异的粉红色。红粉骷髅不外如是。
宇文利那这次很快就出来了,立刻注意到还在井边的吴少夫人。他知道这个女人帮慕容至如何算计了慕容崎,若非如此,他此次幽州的失利必然让慕容至勃然大怒。
他走过去,隔着三步的距离,客气地行礼。
吴少夫人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