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锋利的长剑刺透了鲜活的躯体。
“噗”,成玦的嘴角溢出鲜血。殷红的血色刺痛了凝霜的双眼,眼睁睁地看着他倒下,她却无动于衷,连上前搀扶,都不能。
杜衡欠身抽回刺入成玦胸膛的剑,霎时,鲜血淋漓。
喷涌而出的血色染上他俊秀的脸庞,红白相映,竟透出几分灼灼其华的意味。
成玦踉跄一下,几乎倒地,但他紧紧地攥住了书案下垂的明黄布锦,挣扎着站了起来,染血的手指慢慢伸向书台一隅整齐叠放的一方素帕。
白皙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地,艰难地向前挪动,终于,他抓住了那方素帕。
失去的生机仿佛重新注入,他的眼睛再次蓄满光辉。
紧紧地握着那张素帕,他小心翼翼地低头注视着它,眼神温柔地令人心碎。
他的手攥地紧紧的,紧紧的,犹如溺水之人紧抱着那无根的浮木,穷尽一生的力气,握紧这唯一的希望。
杜衡收回染血的剑,满目诧异。他以为珹帝最后的举动是要鱼死网破,拿出暗器刺杀沂帝,却未曾想,他只是去拿一张手帕——最终,他只是淡漠地取出布巾擦拭长剑,待擦拭干净后收剑入鞘,重新退回原位。
——哪怕不是为了刺杀萧景逸,他也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了。这样一个亡国之帝,死不足惜。
凝霜看着成玦,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在自己尚未察觉之时早已泪流满面。
她的眼睛明亮如晨星,经泪水洗涤后更是澄澈如水晶。目视着成玦的狼狈、濒死,她的心仿佛被滚烫的油灼烧,煎熬着疼。
风玥再次举起茶盏,轻轻啜饮,清冽的茶香氤氲,怡然自得。
成玦细细地端详那张素帕,小心谨慎地把它摊开,放在掌心,轻柔地摩挲着角落里那朵雪花。
往事如浮光掠影,在他脑海中一一闪现。
初见,惊鸿;再见,情动;相恋,情钟。
他们曾一起闯珹国藏宝之地,一起乔装游历民间,一起研究治世之论。
她为他起舞,翩若惊鸿,皎然昳丽;她为他研磨,红袖添香,温柔小意;她为他裁衣,一针一线,浓情蜜意。
她给了他从未有过的温暖与爱意,为他带来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他以为他们两情相悦,他以为他们心心相印,他以为他们会携手一生。
然而,终究只是他以为。
成玦像是终于从梦中惊醒,他恍惚一阵,将手中的素帕放入怀中。
胸前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他痛得不自觉地痉挛,却依然强撑着站了起来。两手按着书案,他强自撑起身体,挺直脊背,缓慢地走向凝霜。
地上,是星星点点蜿蜒绵亘的血迹。
凝霜不由自主地上前,仅走了一步,就因一声清脆的响声止步。
风玥重重放下茶盏,看了眼走到他身前的凝霜,薄唇紧抿。
成玦终于走到了凝霜面前,拉过她的手,将一直紧攥在手中的浮梦珠放在她的掌心,推着她的手指阖起手掌,然后轻轻地,放开了她的手。
做完这一切,他似乎终于撑不住了,身体猛然摇晃,终是颓然摔倒在地。
凝霜伸手搀扶,却只是和他一起瘫坐在地。
她看着倒在她怀里的成玦,泪流不止。
成玦颤巍巍地伸出右手,轻轻拭去她的眼泪,面无血色却温柔异常,他艰难地道:“别哭”,勉强勾下唇角,他轻声叹息:“原来,你名,唤凝霜”,他艰难地喘了口气,继续说:“真好听,咳——像你”。
他的目光逐渐迷离,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消散,他仍望着她,无力的语气透着深深的眷恋,浅浅地呢喃:
“咳咳……姐姐……”
他的手,掉落下来。
你可曾知道,“煦”的本义是光明,你,是我的太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