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洗刷着细软的泥沙，河畔风裹挟着咸湿的海意，两弯彩虹坠在矮崖。
章影和牧朝一前一后漫步在无人的石摊。
“你该多进修一下传统文化......”章影舔了舔唇含含糊糊地说，大概是糖果这种食物过于野蛮，只要沾染上一点，丝丝缕缕的甜意就疯狂冲击味蕾。
“是吗？”牧朝给耐人寻味的一眼。
章影又走出几步发现身后没了跟随的脚步，回望。
牧朝站定在原地，想说的话通通藏进眼睛里，笑眼里似有揶揄。
这是什么眼神。
章影拨开吹乱了的头发，满腹狐疑。
“看来你很懂传统神话。”他说。
倒也不是很懂，但章影也不想白白落了下风，给他留了话口去。
她轻飘飘一眼，傲娇地转头。
清透的笑声随着河风从后方钻进了耳朵，有点痒。
章影咬了咬牙，悄悄翻出手机在搜索双彩虹的象征意义。
搜索知道页面刷新出网友的回答。
她的目光长久的定在了一行上。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八个被引号圈起来的字简直太过显眼，扎眼到想忽视都难。
这确实很传统文化。
她一不小心咬碎了嘴里的糖。
*
天际的彩虹就像是沙漠里的海市蜃楼，看似近在咫尺实则遥遥无期，副虹消失主虹淡了些，章影不知不觉落到了牧朝的身后。
牧朝拿着两把伞在前面不紧不慢走，伞没被折叠起来，凌乱地笼在一起，伞面还在往下坠着水滴，他卫衣领口微敞，从后侧能看见他白皙的脖颈泛着运动后的潮红。
“牧朝。”她鬼使神差地叫停他。
“嗯？”他转过来，笑得五官飞扬。
明明认识了没几天，章影却总觉的和他认识了很久，也或许是牧朝这个人的存在感太难以忽略。
一开始，她给她打上的标签是骗子，后来，变成了死皮赖脸加微信的幼稚鬼，变成了会手写明信片道歉的画家，变成了教育小朋友有一手的支教老师，最后定格在半夜耐心受她骚扰的陪聊......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如同嘴里的这颗被咬碎粘连的糖，变得含糊不清。
*
之后一连几天，章影都没再见到牧朝，她没主动联系，他也像消失了一样淡出了章影的生活和微信。
周一是章影正式入职的日子，她在唐梓杏的带领下成功得到了一张专属办公桌，有些新奇地坐上去。
章影大学上的是影视学院，一毕业无缝成为娱乐圈打工人，这是她第一次体会有办公桌的职场生活，周围的老师都很和善地和她打了招呼，除了见过两面的张清华班主任王老师，其他老师她一时还没完全对上号记住脸。
任课老师通常都不需要她帮忙做什么，顶多帮着改改小朋友的作业本，章影看着童言童语的作业倒是得趣。
班主任王老师对她的到来表现出最眉梢上喜的欢迎，第一天，他拉着章影的手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声称她只用帮忙处理一些学生的”意外情况“即可。
彼时的章影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助教是个清闲的活，三天后，谁要是再说这种话，章影第一个不答应。
她从没想过小学生的意外能这么多。
比如一个普普通通的星期三，清晨，两个小朋友打起来，章影正巧看见，调节；上课，小朋友哭闹着要回家，章影安抚；午休，一个小朋友不见了，章影帮王老师去清点班级的人数、找人；下午，小朋友装肚子疼，带去校医院无果……
放学时间，又有忘了来接小孩子的家长，章影帮着联系不接电话的家长......
这还不包括间或穿插的周一升国旗流鼻血事件，周二体育课中暑事件，周三课间操摔破皮事件......
只当了三天助教，章影就仿佛感受到了王老师中年秃顶背后的辛酸，每一天放在电视剧里都能演上三集。
唐梓杏第四天再次见到章影的时候，她脸上的疲惫和生无可恋与王老师如出一辙。
她吓了一跳，“姐，你咋了？”
“被生活磋磨了。”章影趴在桌面上，只觉得短短几天苍老的很快，心灵上的苍老。
唐梓杏笑着说：“你是被小朋友折磨了吧，老师们人都很好，我记得他们都不爱使唤人的啊。”
章影趴着点点头，几天时间她在办公室算是混熟，大概是学校经济不好，大家都彼此体谅。
唐梓杏骤然想起了谁，挤了挤眼睛：“上周五的美术课应该是个意外，牧老师也不使唤人的，平时他都不太出现在美术教室以外的地方，那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带两个班的还在太累了吧。”
冷不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