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影入职的第一天,得到了一张专属办公桌,她有些新奇地坐上去,这还是她第一次体会有办公桌的职场生活,周围的老师都很和善地和她打了招呼,她一时还没完全对上号,记住脸。
按照唐梓杏的说法,周五是个清闲的日子,没有奇怪的课程(特指美术课),也没有考试、外出、升国旗等需要她到场的活动,也就是说不出意外,她在周五这天只需要坐在办公室等着意外来临即可。
只是章影没想到小学的意外这么多,清晨两个小朋友打起来,章影正巧看见,调节;午休时刻,一个小朋友不见了,章影帮王老师去清点班级的人数、找人,快放学了,又有忘了来接小孩子的家长,章影帮着联系不接电话的家长......
只当了一天助教,章影就仿佛感受到了王老师中年秃顶背后的辛酸。
大概是太过疲惫,当晚她早早入睡。
梦里漂浮着大大小小的物品,板栗,明信片,青春校园电影,取景框,……还有一副墨镜。
那墨镜黢黑如墨,形成了一股漩涡,一圈圈变成流雾,走马灯式的回忆如同戏剧开始在混沌中轮番上演。
她定格在了其中一幕,似乎又回到了视障协会,看到一张张面孔,回到那段为希望渺茫的角色奋斗的日子。
公司领导跑路后一去无踪,那是章影人生数一数二的灰暗阶段,从待爆的小花候选到一落千丈的糊咖,这中间所需要的时间甚至不足一年,她亲生体会过,她清楚。
年纪尚轻的时候她得到过娱乐圈里全部的善意,也在短短几个月里尝尽了苦楚,可她不甘心。
唯有值得庆幸的是,她有个不离不弃的经纪人,哪怕两人一起从头来过。
因此当年经纪人让她争取的RP患者女主角,为了不磨灭经纪人的希望,也为了自己心里的倔强,他们双叶障目,一门心思赌那微弱的可能。
她魔怔了般给这个虚幻的“可能”赋予了一个光环、一个承载她全部希望的光环。
——可最终的结果还是失之交臂。
这没并非是因为业务能力不到家。
章影现在还记得那次试镜,她放下剧本,睁着眼却能自然而然地进入黑暗,如同每一个在家抓瞎的夜晚,直到表演结束,她才如同再次获得光明,视线里导演十指交叉双目沉沉地盯着她,什么话也没说,不怒自威。
其他人正襟危坐地偷瞄导演神情,唯有站在中心的章影内心意外平静。
或许孤注一掷的赌博反而让人冷静、镇定,就像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章影自认发挥地不比在场的任何人差,她从不怀疑自己的专业能力,也不会否定自己为之付出的努力。
那天她面色如常地走出去被经纪人拉着追问,她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制片人来电,她按下通话的瞬间心脏才迟钝地开始狂跳不止,刹那间,她设想了多种结局,通过,没通过,待定,甚至莫名其妙分析到了试镜失败的原因,唯独没想过真相。
——电影因为不明原因停拍了。
电话那边还在解释,章影什么也没听进去,巨大的水流淹没了她,她几乎窒息。
无论是时运不济,还是机遇未到。
总之,她的光环碎了。
章影在一道道破裂的碎片里一个大惊醒,急促地喘着气。
大脑还停留在若干年前。
那年的她踌躇满志,也单纯,像是初出茅庐还未经世事的牛犊,以为莽着头冲就能冲到辽阔的草原,却不料踩进了青草陷阱。后来公司破了产,和公司深度绑定的她立刻成了异类,原本身边围绕的好听的话,好看的人变成一把把回旋镖穿透了她。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虚假繁荣就如同天上飘着的琉璃泡泡,一戳就破,还不如现下独身一人来的真实和舒坦。
章影呼吸渐渐平缓,稳定。
曾经她耳边充斥着无数的声音,夸奖与谩骂,指摘与期待,她照单全收,时间久了,她总产生幻觉,每天一睁眼被溺毙在漫天声浪里,压得她无力喘息。
人是群居动物,可偶尔的离群居所也未尝不是看清自我的一种办法。
不管给那场试镜赋予什么意义,那都算得上章影的黑历史,而她已经许久没做过这个梦了,而今晚的潜意识在叫嚣,完全是因为一个罪魁祸首。
章影翻了遍记忆,牧朝这骗子好像也没什么亲朋好友,无论什么时候见他都是孤身一人,甚至上次被熊孩子闹腾也不恼不怒。
她想起梦魇开始的那副墨镜,拿手机发了条消息给另一个离群居所的人。
——牧朝,你因为什么到贫锦镇?
她没想收到回复,正准备放下手机,消息涌入。
对面:献爱心a、
尾巴是迷迷糊糊间随便按下的乱码,章影眨着眼盯穿了这条消息,她往上看一下时间,凌晨三点,震惊不已:你是夜猫子吗?为什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