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北桥前辈所说,那之后第二天,义便给我来了信。一直都是浮世在送信,我手里拿着义给我的信,站在六花姐姐的茶屋门口,低头看看信,又抬起头来看看她:“谢谢。”
“没关系。”浮世笑了笑。
“浮世妹妹你……每天都要给多少人送信呢?”
“好多人呀,还有神祗官们和吉兴宫的五位大人,也都是我去送信。”
“啊……好辛苦啊。”我低下头,信上用狂妄的字迹写着“梓原南止殿收”的字样。我知道义的字一直都不好看,写字就像画画一样。但这几个字,可以看出来,他真的用心了。
许久,我又忽然意识到什么,抬起头:“话说,吉兴宫是什么?诶?”我面前只剩下飘满落叶的街道,浮世已经不见了人影。
又忽然消失不见了啊,这孩子到底什么来头,好奇怪。
我拿着义的信,回到了茶屋里,来到二楼,把它放到桌子上,还没来得及拆开来看,忽然枫便急急忙忙地跑进房间里来,悄声说道:“姐,斋录先生来了!”
我愣了一下神,把信丢下,和枫一起往楼下赶。
祝德斋录是六花姐姐的丈夫,每天都出去找事做,茶屋交给了六花姐姐打理。虽说这人常年不着家,又脾性冷漠,但他还是非常体贴人的,并且对于六花姐姐收养我和枫这件事,也十分支持,总是用自己的办法去关心我们两个……可以这么理解吧,虽然显得有些笨拙。
但尽管如此,我还是很害怕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我到楼下时,看见他正站在那里换衣服。
“啊,亲爱的,你回来啦,辛苦了,我给你做碗乌冬面吧,昨天枫还夸我呢。”六花姐姐笑着走上去,接过了他的衣服。
“不,不必了,没必要那么辛苦……”顿了顿,他又道,“可以帮我倒杯水吗。”
“啊,好的。”六花姐姐离开了,斋录先生转过头来,见了我,微微点头,然后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巧的小瓶子,递到我手心上:“路上听人说你成为阴阳师了……做阴阳师很危险,受伤会很多,这是药,省着点用。”
说罢,便离开了,也不管我有没有接受。
我云里雾里地低头去看,手心里躺着的药瓶不是很新,但是打开塞子,里面却是很浓的草药味儿。在开阳院养伤的时候,我曾见到过这种药,叫什么我忘记了,总之价格不便宜。
斋录先生就是这样的人,好像什么也不在意,但又十分细致。只是作为男子,他都已经这么温柔了,我还是很害怕他,就是不知原因。
“啊,斋录先生实在是太严肃了。”枫和我坐在我的房间里,他趴在桌子上,头发散落下来,“和他待在一起,真的太紧张了,姐你知道吗,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啊,我怎么不知道,我也起了鸡皮疙瘩了。
据说斋录先生家原先非常有钱,后来祝德家有一天晚上,突然所有人都死了,年少的斋录先生一个人逃了出来。穷途末路的他每天不知道都去干什么,总之就是赚到了钱。
后来他遇到了六花姐姐,和她成了亲,斋录先生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工作,常年不着家。但他真的十分顾家,六花姐姐父亲的茶屋,也是靠他的救济才度过了难关,六花被地痞流氓欺负,也是他救下了她。
偶尔六花问起他做什么工作时,斋录先生总是淡淡地说,“只是去到了远一点的地方,每天找事干而已”。
后来等枫离开,我才把义的信翻出来看。我拆开他给我的信,信是用中国纸写的,字写得虽然不好看,但的确是他的风格,充满了少年的狂气。上面用汉字写着几个字:
“天边秋草独自放,出游子期只身赏。世人叹说虽无常,但心无鬼不怕亡。
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一下子,我忽然感觉有些对他不起了,坐在那里,好长时间没有动弹。
晚上,我躺在榻榻米上,不知为何睡不着,外面很安静,没有一点声音。这时,房门被拉开了,一个男子走进来,轻轻把腰上的刀放到架子边,然后走到我身边来,轻轻掖了一下我的被子。
我睁开眼,猛地坐起来。这个人,一头白色的长发,随意地搭在肩上,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温柔的光,虽然年纪大了,但那双眸子依旧是明亮的。我惊讶地看着这个人。
“爸爸!”我喊了出来。
“小点声哦,小南,枫已经睡着了。”
“但是……爸爸怎么会……”我鼻子有些酸,一下子扑进他怀里,把脑袋窝进去,感受他身上的温度。
好温暖啊。
“小南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喜欢黏着爸爸呀。听说,和好朋友吵架了对吗?”
我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也没有撒开他。我害怕,我一撒手,他就再次消失不见了。
“不要哭啦,小南,听爸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