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音的戏份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计绯转眼就在山里待了半个月,手头上没剩下几场戏了。
和她相反的是荀西丛的通告单越排越满,不得不说盛泽这个角色真的和他非常契合,随着剧情的进展,他越来越沉浸于人物的内心世界,有时候都不需要计绯点拨,他自己灵感一闪,就找到了合适的表演方式。
元思永对此大喜,趁着他状态好就加快进度,早点杀青早点完事,免得又出什么岔子了。
计绯本来也在夸他,但是夸着夸着就觉得荀西丛入戏入得有点深了,特别是在盛泽前期心怀恶意刺向他人的阶段,他阴郁尖锐的样子有一次在戏外还吓到了化妆师。
计绯:“……”
就说不是她当初怂,是荀某人太过霸王龙。
荀西丛这种入戏多半跟自身经历有关系,折腾起来多少有点伤神,可要是打断他的状态吧,也谈不上是好事,荀西丛的技巧和演戏经验都有所欠缺,不利用充沛的感情来弥补这部分缺陷,那他在镜头下的表现就很难说服导演,就更不能说服观众了。
盛泽这个角色的人物设定很丰满,从开场的疲惫绝望,到后面的堕落厌世,紧接着是幡然醒悟奋力一搏,中途又被亲人背刺一刀,最终伤痕累累地走上考场……
短短几十分钟里,起承转合大悲大喜,如果荀西丛能演好这个角色,对他的转型之路是非常有利的。
计绯苦恼之余,只能按兵不动,扭头一看又发现谢千莘那边也出问题了。
黄素霞是这条故事线的主角,戏份最多最重,在计绯和荀西丛进组之前,谢千莘拍摄的时候没怎么拉胯,元思永对她的表现还算满意,毕竟现在年轻演员的演技能有个七八十分就很不错了。
可是等这两个人进了组,谢千莘就开始倒霉了,他们一个是经验十足的老戏骨,什么场景都能信手拈来;一个是颇有灵气的大帅哥,光靠脸就能杀死观众不说,他还特别拼命,早也对戏晚也对戏的,技巧不够勤奋来凑,搞得谢千莘压力巨大。
原先荀西丛还在不停地吃ng,随着他渐渐吃透了角色,卡戏的情况就越来越少了,元思永倍感欣慰之下,忍不住提高了对他们的标准,谢千莘的ng率一下子就飙升起来了。
“不要这么苦大仇深,你是个坚强的人,”元思永细致地给她说戏,“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从你出生开始,这个家就一直饱受生老病死贫困如洗的折磨,没有退路,没有出路。你的坚强是被一次又一次的苦痛磨出来的,你习惯了不幸,但没有麻木,因为你始终是怀抱希望的。”
“我为什么可以这么坚强呢?”谢千莘满心困惑地问,“不幸已经成为了我人生的代名词,我那么痛苦,这份坚强的动力来源于哪里?就因为秦老师一直以来的鼓励吗?”
荀西丛的问题是入戏太深,谢千莘的问题是入不了戏,她对自己的角色逻辑产生了怀疑。
如果用两个字来形容两个学生的命运,那么盛泽是“坎坷”,黄素霞就是“压抑”,比起前者跌宕起伏天翻地覆的生活,黄素霞的生活是毫无波澜的一条线——贫困地出生,贫困地长大,贫困地上学,贫困地被贫困打倒一次又一次……
山村封闭落后,讲究抱团生存,一个残疾的老人带着一个小女孩,这样的家庭无疑是吃亏的,当黄素霞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就要上山下地种菜喂牲畜,照顾隔三差五生病的黄奶奶,一分钱掰开两半花,再馋嘴都舍不得买一块糖。
等到上学的年纪,黄奶奶一开始没有送黄素霞去读书,而是琢磨着把她送给同村的一户人家当养女,那对夫妇生了个痴傻的儿子,需要有人照顾,说白了就是变相要个童养媳,替他们洗碗做饭种地看小孩,好处就是黄素霞在他们家能吃饱饭,夫妻俩也会照拂一下黄奶奶。
黄素霞当时不懂这些,只是不想离开唯一的亲人,又哭又闹之下搅黄了这件事,被秦音及时察觉,上门极力劝说,才给了黄素霞一个启蒙的机会。
待到小学毕业,多数女孩都会辍学,在家操持几年家务,再大点就嫁出去了,黄奶奶抱着同样的想法,黄素霞却不愿意放弃学习,天天去山里捡山货,抓野鸡打野兔,然后翻山越岭背着东西去镇上卖。
她起早贪黑地来往于镇上和山村,扁担压红了肩,山路磨穿了鞋,最后黄素霞拿着一沓零零碎碎的钱,向黄奶奶保证读书期间也不会断了家里的粮。
可惜黄奶奶的病是个无底洞,这点钱很快就消耗殆尽,还背了东一家西一家的债,连初二初三的学费都要靠秦音接济,黄素霞永远疲于奔命,永远为钱发愁,只有在课堂上可以得到一份喘息的余地。
她的人生就是这么乏味,除了一个苦字,写不出别的什么。
盛泽可以发怒,可以堕落,可以嘶吼着怨怼着哭泣着,黄素霞却要一直这么平平淡淡地负重前行,受伤了就抹药,摔倒就爬起来,被挑衅就漠视,看到盛泽质问秦音就跳出来保护她,苦难像是火焰,烧干了黄素霞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