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侵入落地窗,云景辰心下一颤,抬起头来,“皇伯父。”
皇帝叹了口气,抓住他的胳膊往外走,宛若散步一般轻轻道:“当年是朕太过优柔寡断,你父亲的事情也是我养虎为患,朕又何尝没有错?”
宫门打开,门前之人悄然推开。
云景辰绷紧的心似乎松了些,他亦步亦趋地行在天子身侧,缓缓伸手,扶住了皇帝。
“皇伯父,”云景辰哑声道,“景辰还有疑问,请皇伯父解惑。”
自皇帝保住了云千帆的名声,保住了宣城王府,云景辰就已经彻底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非是出自恶意,可他心中仍旧不解。
为何,皇帝不让宣城军旧部来京城?
倘使没有这条禁令,或许后面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皇帝心知肚明,却只能苦笑,“正如你们怀疑卢之翰,朕……也在怀疑林铮等人。”
云景辰一怔,脑海中宛若惊雷劈过,霎时豁然开朗,“您是说……”
“卢之翰是朕的人,朕自然相信他的忠心。可你父亲去世太过突然,朕岂能不疑,”皇帝
停在台阶上,望着那鳞次栉比的宫殿,红墙绿瓦不计其数,心情沉重,“这些年,朕一直让羽林卫查你父亲的事情,只是始终毫无进展。”
羽林卫中混入了奸细,云景辰亲眼所见,他心思敏锐,几乎瞬间想通了是怎么回事。
“朕始终查不到幕后之人是谁,心中纵然有所怀疑,却又不愿意将矛头指向兄弟,是以最终竟让云鸿涛从中得利,险些害了你我反目!”
皇帝怒不可遏,“朕只担心宣城军旧部之中藏着内奸,若是让他们见你,难免生出意外。谁想到……”
谁想到,这份关切却被云鸿涛利用?
真是讽刺。
云景辰始终悬着的心终于沉了下去,然而怒意却再度涌了出来,咬牙道:“云鸿涛此人只怕也少从中作梗。他当年下毒计划突兀,留下的诡异肉眼可见,却偏偏又将自己隐藏得滴水不露,以致于我们两方都会心生猜忌……”
若是如此,云鸿涛只怕是连皇帝后来的反应都猜到了。
两人回头细想,实在让人心惊肉跳。但凡云景辰慢来一步
,如今的大周,只怕就真的天下大乱了。
宫道两侧深深,皇帝停了下来,反手握住云景辰的手臂,压低声音。
“这次,朕不会心慈手软。但是景辰,”皇帝顿了顿,凝视着那张失落而带着疲惫的年轻面孔,“朕也不希望你被仇恨蒙蔽,云鸿涛以有心算无心,你与朕谁都毫无防备,不可被他影响了心性。”
云景辰从前便是深居简出,心情颇有几分偏执,云鸿涛趁虚而入,谁都始料未及。
云景辰在府中多日未曾出现,皇帝担心的便是此事过后,这孩子心中不忿,从此失魂落魄。
“朕只望我们二人之间再无芥蒂,你的父亲……是朕最亲密、最信任的兄弟。他的仇朕自然不会忘记,如今罪证确凿,云鸿涛必然会付出代价。”
皇帝语重心长,“你的父亲性情疏旷,有高士伟岸之风,不拘小节,也从不以别人的过错与阴狠来惩罚自己。朕希望,你也当如高山深谷,未必岿然不动,却要过尽千帆,心志仍坚。”
他的一番遵遵叮嘱,无不是发自内心,
那份沉重而真挚的期待从眼中流露而出,将鬓角的白发也变得温暖起来。
红墙衬着天子忧愁关切的目光,云景辰心下酸涩,用力地点了点头,“皇伯父放心,景辰……绝不会变成他那样,绝不会!”
他的父亲是云千帆。
千帆过尽,心志尤坚。
他也不会输他多少!
皇帝坠了几日的巨石终于落下,他用力按了按云景辰的手,眼中笑意盎然,“好!朕就知道,老五的孩子,心胸绝不会弱于任何人!”
云景辰抿了抿唇,紧缩的心脏稍稍宽松了几分,“皇伯父不曾责怪景辰,景辰自然也不会让自己钻了牛角尖。”
天子抓住他的手往御花园走去,一路又说了几句话,待见青年脸色微露轻色,这才说起其他的事情。
“你这次救驾有功,该赏还是得赏,”不等云景辰拒绝,皇帝立刻又道,“我知道朝廷之上对你有些微词,但是景辰,若是朕不赏你,才会留下话柄。”
既然有功,为何不赏?
除非功劳之外还有罪过,功过相抵,所以才不动声色。
云景辰明白皇帝的意思,也为他的用心感动,却道:“皇伯父若是真的要赏,些许定定人心便可,所有金银赏赐不妨都当成抚恤发给阵亡将士,再加予白枭重赏就是。”
“白枭……”
皇帝停住脚步。
“白将军在多年前也是我朝一元大将,朕一直想重用,哪知他因妻女亡故一心卸甲归田。现若能起复他自然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