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数年逃亡间,卢之翰也并非没有想过在死前探求真相,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没有力气,最终只能卧病在床。
若不是云景辰出现,卢之翰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竟然会演变成皇帝与王府之间的矛盾!
而这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审视着众人,大声道:“当初我犯下大错,皇帝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如此名正言顺,也不会留下任何的后患,根本没有必要多此一举,放我离开之后再安排人刺杀!”
当初的情形,卢之翰的去向只有皇帝知道而已,皇帝若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卢之翰,如今卢之翰的坟头草只怕都长三丈高了。
众人虽都对皇帝有着警惕与戒心,但却不是傻子。
这样违背常理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多想。
“卢之翰,”白昭昭心平气和道,“把你的伤口给他们看看,大家都是战场杀伐之人,想必对伤势也有自己基本的判断。”
卢之翰感激地看了眼白昭昭,没有多想,便将胳膊上的伤口露了出来。
那伤口留了数年,之前已经有了腐烂的征兆,是卢之翰一次次用刀剜了腐肉,是以伤口往下
深深凹了一块。
隔着数步远,众将都能看见那可怖的伤疤,禁不住倒吸口凉气。
灯烛黯淡,月光静静地躺在窗边,狰狞的凹痕中有着凌乱错杂的刀痕,显然是一次又一次下刀才能留下的。
“这……”一人头皮发麻,“这伤口怎的如此深?”
卢之翰道:“因为这伤正是那些死士早年留下,听闻刀刃上的剧毒同王爷所中的剧毒一模一样!那些亡命之徒能够对王爷毫不留情地下杀手,若真是皇帝所为,当初又怎么会放过我?”
这根本不可能!
林铮瞪着那伤口,微微怔住,半信半疑道:“这真是那些死士留下的?”
“这不是的话,”卢之翰将袖子放下,反问道,“那王爷几次被人刺杀,也就不是死士组织所为,你们所有的论断,岂不是要全部推翻?”
这……
林铮顿时被堵得哑口无言,想说这是不是苦肉计,可立刻就又想到先前云景辰所说,忍不住伸手搓了下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这不是皇帝所为,死士组织的背后就是另有其人,”云景辰胸口起伏着,眼神微变,“那么一直针对宣城王府的也就是其他的势力。”
而这股势力从当初就存在,一直到今日,行动越发疯狂放肆,那么当初老王爷之死,真凶岂不很大可能另有其人?
林铮脸色微微扭曲,心下虽然将信将疑,可还是对此事抱着浓烈的猜忌,“可普天之下除了皇帝,还有谁能够调动这么多人针对我们?”
“当朝权贵并非只有皇帝一人,”白昭昭望着林铮,“林将军,你不要忘了,景辰在京城猎场之时,也曾有死士针对过他,甚至还牵连了鞑国公主和王子……林将军以为,皇帝为了对付景辰,竟会拿两国邦交作为代价吗?”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林铮说不出话来。
白昭昭知道他们对皇帝愤恨已久,此刻很难转变看法,况且这种事情也没有证据,种种猜测中都存在着难以抹去的矛盾。
这需要时间。
“今夜发生的事情够多了,”白昭昭望向云景辰,提议道,“景辰,让大家下去休息休息,好好想想吧。”
这场对质并没有厘清疑惑,反而为众人增添了越来越多的谜团,就连云景辰也需要静一静。
他点了点头,让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白枭看眼林铮等人神色,起身直接带走了卢之
翰,众人也没说什么。
白昭昭被下人带到了厢房,莲心、莲翘已经准备好了梳洗之物,知道今夜气氛不对,两人也没有多留,抓紧时间收拾了便默默退了出去。
房间中只剩白昭昭与云景辰两个人。
床帐上垂着素淡的流苏,子时快要过去,墙垣之后传来呼呼的风声,聒噪刺耳。
不知过了多久,云景辰忽然道:“昭昭,你说……我是不是怀疑错了?”
白昭昭就知道他睡不着,她侧过身,在黑暗中凝视着云景辰流畅的侧颊,缓声说:“我不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若换了我方才失去父亲,又得到了那样一份告密信,大概我也会感到害怕与愤怒吧。”
人在情绪失控的时候,总是很难控制住自己。
倘使这时候有人为他指出了一条明路,大多数人都会忍不住心神动摇,何况当时的云景辰年纪也并不大。
云景辰眼波微动,悄然握紧了拳头,“你也觉得皇伯父不是凶手?”
白昭昭迟疑道:“景辰,在我的世界有一个规矩,叫做‘疑罪从无’。”
疑罪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