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目送完他们二人,这才回过头,慢慢走回殿内。
然而才到门口,她就看见那床上,墨林不知何时坐了起来。
日光穿过琉璃瓦,一斛珍珠般的光线映照在那张平静而淡然的脸上,平阳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揉了下眼睛,“墨、墨林……你醒了?”
墨林目光微动,望着逆光的女子,只觉那一身朦胧,仿佛自己昏睡中梦见的神女。
这一场大梦让他宛若重生一般,从前一直不敢承认的事情终于明白过了过来。
昏昏沉沉间,只有断断续续的哭声始终萦绕耳边,叫他心急如焚。
墨林知道那是平阳在哭,是他一直守护到大的女孩儿在落泪,可他却睁不开眼。
从那乱箭降下开始,墨林就已经方寸大失,终于明白自己对她绝不是简单的兄妹主仆之情。
他害怕平阳受伤,更害怕她落泪!
而当他终于睁开眼时,再看女孩一眼时,高兴之余,却只有满腔的无奈。
无奈自己时日无多,无奈……无奈女孩痴心错付。
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平阳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喜出望外的上前,“太好了,你终于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
墨林霜白的唇抿紧了,此生从未如此无力过。
平阳的笑容很美,是整个大周最美的,可万一将来自己没有熬过这一关,这笑容还会存在吗?
她自小倔强,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要是自己回应了她,将来平阳只怕又会再度面临一场痛彻心扉。
一个将死之人,又何苦再给别人带来更多的悲伤。
平阳高兴地握住他的手,“你等着,我给你叫神医……”
“郡主千金贵体,属下当不起如此厚待。”他抽出自己的手,语气冷漠地说:“还请郡主替我叫墨恒进来帮忙就是。”
平阳微怔,强笑道:“你别这么说,这次要不是你救我,现在躺下的就该是我了。墨林,你为我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怎么能够不管你?”
墨林却皱起了眉头,声音莫名有些严厉,“属下是宣城王府的奴才,保护郡主也是属下的责任。”
他神色谦和,语气波澜不惊,却让平阳心下陡然一凉,又听他接着冷言道:
“郡主不必大惊小怪,当时的情况,换了其他人,属下也会这么做的。”
墨林打断了她的话,旋即目光一动,“属下记得当时还有呼和王子
在,若是王子不小心跌倒,属下也会救他。”
奴才?属下?
平阳站起来,看着他那一身伤,僵硬道:“你别说这些气话了,而且你也说了,希望我远离他……”
墨林却蓦地一哂,挑眉道:“那是从前的事情,而且属下以为呼和王子过于轻浮,配不上郡主才出此言。这次遇刺,呼和王子勇猛万分,若不是他一开始护着郡主,也轮不上属下出场。郡主不是说要嫁一个真心爱您的人?呼和王子对您呵护万分百依百顺,且身份贵重门当户对,您若是嫁去鞑国,必然也可名垂青史。”
墨林言辞清晰,说得一字不差。
平阳的脸色却近乎恐怖,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
她不曾望墨林醒来之后会接受自己的情意,可却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会说出如此无情淡薄的言语!
“墨林,”平阳手指颤抖,“你定是睡糊涂了,鞑国可是……可是边陲敌国,你也说了,那里很危险……”
“两国议和,邦交在侧,想必也危险不到哪里去。”
墨林回忆起方才所闻,手指缓慢掐住被褥。
“三王子性格豁达,对您更是
一心一意,您若嫁给呼和麟,既报答了皇室与百姓奉养之恩情,也未自己寻到了安稳的未来,属下自然要恭喜您才是。”
“墨林!”平阳忍无可忍,声音一寒,“你不要再说了!你明明知道我对你……”
“所以属下十分的烦恼啊。”
烦恼。
平阳脑袋一懵,脸色越发苍白。
墨林却如若视而不见,他望向窗外,百感交集道:“郡主似乎在这里待了很久,外界不知会对属下怎样猜测。属下是男子,若得个魅主犯上的罪名,实在是担待不起。”
“郡主若当真对我有半分感激之情,就请郡主以后还是不要再继续纠缠属下了,属下命贱,受不起郡主的隆恩厚待。”
平阳眼前一花,墨林的话字字如针般扎在她心上。
房间里比刚才墨林昏睡时,更显得死寂一片……
广灵阁偏殿后墙处爬满藤萝,白昭昭往后靠着,墙壁之上有些冰凉,角落中生长了一簇繁花,她的瞳中倒映着云景辰沉默的脸。
“上次在神仙寨,也是他们,对吗?”
云景辰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