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学着给自己穿腰封。背过手生涩地将系带对折,一圈一圈缠在腰上,再打结。等腰感觉到被勒紧之后,我转过身,直直望向镜子里的自己。
穿得还算规整,只是衬垫有些凌乱,把和服的布料压出了些许褶皱。这是我第一次全程一个人穿好和服,有点困难但却比想象中的简单。
我突然开始想象有一双手从背后帮我把褶皱拉平,再把结解开重新系一个,顺便唠叨一句“亏你还想着自己带腰封,连蝴蝶结都能打得不伦不类的。”
我不擅长这种灵巧的事嘛,反正有你——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戳破了我的幻想。我现在住的地方是纳西妲安排的,现在能来找我的,无非是那几个人。
好想装作这里没人。
我慢吞吞地打开门,门外看到意料之中的脸,是旅行者,他看到我在时似乎松了口气。
我请他进来,他开门见山地问我是否还记得散兵。
“你说阿紫吗?记得哦。”我垂着眼为他和派蒙倒了两杯茶,说是茶,但味道已经淡得和水没什么两样了。
他捧着茶杯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而我则是不太想说话,将自闭写在脸上。
两个沉默的人坐在一起就是驾起了沉默的康桥,而派蒙则是摸不着头脑地飞来飞去。
真羡慕啊,我也想无忧无虑地飞。
“他在世界树内做了什么?”他终于还是问出口了,语气是明显的小心翼翼。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我挺直了背端坐着,因为不想让自己泄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仿佛一块无坚不摧的墓碑。
“但你为什么没有阻止他呢?你应该知道......”他没有说下去了,他的善良不容许他将未尽的话语说出口。明明前不久我差点杀了他,他都不忍心用语言来伤害我。
我转了转眼前的空茶杯,用手指蹭了蹭杯沿的豁口,“我知道,但我还是支持他。其余的,我无可奉告。”
这是要送客的意思。虽然他看上去还想说些什么,但我实在是不愿再想起任何关于那一天的回忆。
我起身去开门,将他们送到门口时,我看着他的眼睛,如阳光般耀眼,又似水一样温柔。
“谢谢你。”谢谢你能记得他。
他讶异地看着我,没想到我还会开口,回了我一个微笑便转身离去。
我虚脱般关上房门,背过身的手还抓着那个破茶杯,等发现杯子的豁口已经将我的手指划破,我才意识到我握地太用力了。
不能这样。我该振作起来。会被阿紫笑话的。
我又走到镜子面前,拍了拍自己惨白的脸,决定给自己揩点口红,免得出去了被人误会抬走。然而一涂完我就后悔了,因为镜子中的我看着简直就像一具艳丽的女尸。
但我没把口红擦掉,因为时间有些来不及了,纳西妲让我给她带点枣椰蜜糖。这项工作虽然感觉有些不正经,但我毕竟是个劳改犯,不想在老板面前消极怠工。
我再次打开门,外面的阳光是该死的好。
我来到大巴扎,这会儿是上午,很多人在这里支摊买卖。这里人来人往,但我并未掩饰自己异于常人的状态,不会流汗、不用眨眼、没有呼吸,我察觉到一些打量的眼光,但我不以为意。
我向摊主要了一袋枣椰蜜糖,想了想又打包了一份薄荷果冻,小孩儿应该都爱吃甜的。
脑子里凭空出现纳西妲抱着一大碗薄荷果冻露出星星眼的样子。
啊真受不了,这几天的胡思乱想真是越来越多了。
随手抓了一大把摩拉递给老板,昏昏沉沉的脑子表示不想数数。看老板的样子应该是多了,但我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收了钱袋准备去净善宫复命。
可当我转过头去,一个熟悉的背影就这样直直撞进我眼里。
诶?那条颈链,他是——
耳边喧闹的街道仿佛一瞬间寂寂无声,时间在我的世界里按下了暂停键,往来的人群如同白色的幽灵,在这里只剩下我和他。
我就这样愣愣地看着那个身影,我觉得我的血液在沸腾,可明明机巧少女是没有血的。
他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也回过头来,我们就这样在湍急的人流中目不转睛对视着,谁也没说话。可就在我们对视的这个瞬间,我忽然就清醒了。
他不是他。
他没有那样幽深稠密的黑暗,他的眼中看不见熊熊燃烧的火焰,他的身上没有乖桀的戾气,也不会在拥抱时才流露出脆弱的内心。
他和阿紫完全不一样,显而易见的善良、天真、热忱、笨拙,还有着一颗和阿紫截然不同的纯净如白纸般的心。我恍惚中从他身上看到了阿紫最初的模样,那是我迟到的过去。
我站在原地,开始想象一个乐于助人、会露出开朗阳光的笑容的阿紫。至于复仇,那是另一个时空的事,与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