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下山太急,一路上掀起的风吹得江岸青隐隐发胀的脑袋清醒许多。
红日高悬,盛暑难耐,之前还叫得声嘶力竭的蝉也闭了嘴。庭前静悄悄的,屋里也静悄悄的。两人的呼吸声在江岸青的耳朵里不断放大。
听着谈殷浅淡的呼吸声,江岸青垂着的眼角无意扫过她透着薄粉的唇。一瞬间,先前那股热气又从心底翻了出来。
江岸青迅速从床边离开,踱步到了桌旁,翻开天青茶盏便倒了杯凉水,一饮而尽。心里的热浪似乎被这凉意熄灭不少,但势头依旧。
连续饮了好几杯,直到壶里的水见了底,江岸青才觉得好受了些。有些颓然地坐在桌旁,江岸青失神地看向握在手里的天青瓷釉杯,自言自语道:“我今日这是怎么了?”
或许真如赵青松所说的那般,近段时间他的确是有些疲乏,精力难以为济。但自从上次众仙门与魔族交战后,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多了。大家都晓得仙魔两方都在蓄积着力量做殊死一搏,江岸青自然不能在此时拖后腿。
“师兄?”
赵青松带着纪白与沈词一回来便见江岸青端坐在圆桌旁,失神的样子叫他又忧心起来。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江岸青芜杂的神思被扯回,脑子里乱糟糟的,心里也乱糟糟的。眼下谈殷还不知怎样了,只能先压下心里生出的杂草。
“纪师妹,劳你走一趟了,实在是麻烦。”江岸青不慌不忙起身,对着纪白说道。
“大师兄不必客气,都是道宗弟子,谈不上麻烦不麻烦。”纪白瞥了瞥眼,温和如月的目光撒向谈殷露出的半张脸。
江岸青见状立马侧身让开视线带着三人往里走,边走边解释着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自然,对于人工呼吸一事,江岸青没说。
“师父知道你去后山的事儿吗?”赵青松冷声问道。
既是落水,想来是惊着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还有纪白与沈词在,还轮不到赵青松去担心谈殷。何况他从江岸青三言两语的概括中已然明白他去后山的意图,自是要揪着这一点不放的。
江岸青平静如水的目光静静注视着处于气头上的赵青松,淡然开口道:“之后我自会向师父禀明此事。”
赵青松气极反笑,看着浑不在意的江岸青说道:“师兄如今连师父的话也不放在心上了吗?”
江岸青知道赵青松在气什么,可是刀灵一事一日不调查清楚,天道宗便一日不得安宁,而他不仅是小花的主人,也是天道宗的大弟子,更是秘境试炼的亲历者。不管是哪一层的原因,他都应该去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师父那边我会去解释的,师弟又何必揪着此事不放。”今日的江岸青格外疲累,似乎并不想与赵青松在这个没意义的问题上多做纠缠。
“谈师妹还在昏迷着,你俩要吵架出去吵!”纪白回头瞪了眼正准备说话的赵青松,眼神虽跟平时相差无几,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让赵青松深刻了解这是纪白要发火的前兆。
他们这位大师姐,别看性格冷冷淡淡的,长着一张似乎永远不会生气的脸。可只有他们几个知道,她一旦发起火来,即便是她的师父药老也要躲着走。
还记得小时候,小师弟调皮打翻了纪白刚捣好的药汁,若是普通药汁也就算了,可那灵植稀有,是纪白花了好长时间才养活的几株。当日若非药老拦着,小师弟将得留层皮下来。也是从那以后,大家晓得了醉心药理的纪白生气起来是何种情形。
“我们没有吵……”赵青松虽已成为天道宗的二弟子,可面对纪白的胆子是一点儿也没长。这句话也说出来虚虚弱弱的,无甚底气。
江岸青看了吃瘪的赵青松,又看了看坐在床沿上的纪白,径直出门而去。
赵青松嘟囔完那句话哪里还敢留在那儿,自然是后脚跟着江岸青一起出来了。
“把门带上。”
“哦。”赵青松乖乖回身拉起两扇门。
站在廊下,屋檐投下的阴影落在台阶上,大抵再过个一炷香的时间便会移到门扉上。
烈日下的空气似乎都被烧着了,处处透着一股燥热。庭前的绿叶树打着卷,意态怏怏。
“青松,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必为我担心。”
赵青松又被气笑,上前逼视着江岸青一双无甚波澜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道:“清楚?你清楚什么?”
“这段时日你受过多少次伤了?次次都是在生死边缘徘徊,之前秘境试炼强行使用燃身之法,填了多少寿数,你自己比我更清楚。”
“你既这样说了,就不要再管我。”江岸青靴底一转,将身子回正,看着随微风摆动的枝叶。
赵青松一把按在江岸青肩头上,大力将他的身躯掰了回来,逼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江岸青任由赵青松按着肩头,一双澄澈的眸子里并未染上丝毫怒气,反而隐隐流露出一种悲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