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想着。痛苦与难过好像全都烟消云散,此时此刻,唯一的念头居然是这个。
他在心里暗笑自己,什么时候竟也会有这般闲心。都生死关头了,怎么……
沈惊阙的泪就那样砸在他的手背,一滴接着一滴,是热的。那一点点温度就那样顺着皮肤烫到了心口,在心间也砸开了一道小口,往更深处淌去。
印象里,阿阙很少哭。在战场上受了伤顶多皱眉,哪怕遇到危险也是沉着冷静的。他曾经就在想,若是阿阙执意走这般险路,那他就好好护着吧。
……阿阙,不要哭。
我舍不得见你哭的。
只是往后的路,可能不知还能护多长。
沈惊阙先是将随身携带的药丸倒出,往他嘴里放。程予祝抿了抿唇,有些艰难但配合地咽了下去。
而后她深吸一口气,拉过他的胳膊,搭上自己的脖子,将他勉强扶了起来。
程予祝比现在的沈惊阙高出一大截,她本想着将他背出去,但没能成功。他的伤口被牵动,整个人往下滑,喉间发出略带急促的喘息声。
沈惊阙不敢再乱动,让他身体大半重量靠在自己身上往外走。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太虚弱了,一时竟发不出声。
“我一定会杀了廖枝的,一定会的。”沈惊阙咬着牙,不知在和他说还是和自己说。
程予祝苦笑一声:“阿阙,别带着我了。”
“说什么鬼话,我怎么可能……”
“附近应当有他的人在守着,跑不远的。”程予祝的唇离她耳朵很近,呼出的气息就在她耳边,湿漉漉的,带着热意。
“闭嘴,我说会带你走!”
说话间,沈惊阙已经将他带出了地窖。地上会暖和一些,但夜间还是冷的,沈惊阙很担心他,解了一件衣服给他披好。
程予祝不再说话了,他好似用所有的力气撑起身子,勉强支住了自己不倒下,不给沈惊阙增加负担。
不远处隐隐传来打斗的声响,刀剑相撞,割裂空气,是令人牙酸的声音。
沈惊阙知道,是沈战在为她拖延时间。
知道不宜久留,她当机立断,带着程予祝往反方向走。程予祝的脚踩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浅一脚深一脚,经常被绊到。
她的呼吸也显而易见沉重起来,咬着牙艰难往前走。
身后传来脚步声,带着杀意。
沈惊阙心下一沉,知道免不了一场恶战。她将程予祝放在了一棵树下,让他靠在那儿,又拉了拉盖在他身上的那件衣服:“等我一下。”
程予祝轻轻“嗯”了声,闭上了眼。
她站起身时顺势截掉了背上紧裹着的布条,露出一把剑来。手握着剑柄,利刃出鞘,泛着寒芒。
对方追的速度很快,就算她继续走下去,被抓住也是迟早的事。还不如早做打算早点解决。
几乎剑刚一亮出,那几道人影就立在了她的面前。
她的手在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这些人,怎敢、怎敢伤程予祝至此……
“别挡路!”沈惊阙手腕一转,剑刃对准了他们。戾气涌出,小腿一蹬往前扑去,势如千钧——
从来没有过这般愤怒,满腔热血在沸腾翻滚,灼灼烫得她眸光都那般晶亮。她全部的、全部的力气,在那一刻尽数使出!
星、华、曜、日!
剑气卷起千顷波涛呼啸着往前扑去,树叶飘零得厉害,连枝干都在颤着抖着——
轰!!
地面裂开,土块被砸到空中,尚还发热的液体溅上她的脸与衣服。厚厚云层遮住了月光,她的眼眸一片暗沉,粘稠的血顺着剑刃不住往下滑落,悬在剑尖,往下淌成一小股河。
沈惊阙喘着气,面前的几人已经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她将剑收回去,浑身是脱力后的难受,肌肉都在发着颤。好在以最快的速度把那些人解决了。刚要回头看程予祝,那一瞬间却感觉到不对劲。
沈战的爆喝声在远处响起,几乎同时,一道黑影闪过。
噗呲——
血肉被穿透的声响她再熟悉不过,沈惊阙瞳孔骤缩,看着面前的人,嘴唇张了张:“程予祝……”
他的胸侧没入一把箭,就那样挡在她的面前。血不断往外涌,他却好似浑然不觉得疼,只是垂着眸看他。
有风呼啸而过,吹得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