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舟命人将暗室之中的所有东西装箱带回了府衙,又留下了一部分人看守刺史府,既是保护府中人,也有监视之意。
信件和账册中的内容需要有人核实记录,周淮安信不过这州府衙门的人,这样的事一向都是交由雪影的。
执笔的书吏孙达看着满满一箱的东西,头疼的问道:“掌书记今日不在吗?”
柏舟回道:“今日家中娘子外出,她陪同左右,还没有回来。”
孙达有些不满,放下手中的笔,对着周淮安行礼道:“巡抚,掌书记受你赏识,授予官职,那便是你手下的官员。请恕下官直言,既是官员,就不该再让她做奴仆之事。”
孙达是州中的一个老秀才,中了案首后一心想着再中举,可惜次次落榜,蹉跎了多年,最后只得在衙门中做个书吏。
他是个读书人,平生最讲礼法,在周淮安任雪影为掌书记时,他曾激烈反对过,为此还写了一篇文章,引经据典,试图说服周淮安。他有功名,且在衙门之中做了多年书吏,都未能晋升,可雪影一个女子只因是周淮安的婢女,便可以做掌书记。
这让他如何甘心,且女子为官,少之又少,为礼法所不容。
可对这一切,周淮安只是笑着说让他和雪影共事十日,若是这十日雪影不能证明她的能力,此事就做罢。但最后只用了短短三日,他就心服口服,抛开了心中成见。
周淮安笑道:“我夫人胆小柔弱,这是她来青州后第一次参加宴会,想是心中胆怯,这才让雪影相陪,日后不会了。”
孙达近些日子听了些流言,并不是很相信这话。堂堂巡抚夫人,怎会缺丫鬟?他认定必是这巡抚夫人心生妒忌,刻意为难雪影。
他正色道:“巡抚,女子善妒是大忌,巡抚理应教导,而非纵容。”话中之意便是许清浅太善妒。
听了他的话,周淮安一时失笑,摇摇头道:“孙先生先将这些账册和信件按日期分类。”他看了看刻漏,对柏舟道:“这个时辰,娘子她们也该回来了,你派人回府传个话,让雪影用过晚膳后直接来府衙。”
前一日,州中百姓还在传钱通遇刺,很是可怜,可今日周淮安就派人封锁了刺史府。府衙之外更是张贴了告示,称已经查明钱通贪污一事,罚没家产。
对于之前主动认错的官员,周淮安按照贪污数目从轻处罚,多的只是罚没了家产,并没有免官。至于负隅顽抗的,都下了狱,只等朝廷那边同意,便要处罚。
刺史府中,钱三郎同钱通之妻徐氏俱是一身素衣,只是两人的脸上毫无悲伤之色,反而像是如释重负一般。
徐氏只有四十余岁,可看着却像六旬老妇,她看着钱三郎的眼神带着些洞悉一切的平静。
她的声音冷而沉:“三郎,弑父当处凌迟。”
钱三郎早已想到母亲会发现这一切,他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他跪地叩首道:“母亲,他该死。”
徐氏道:“他是该死,但帮你做下这件事的人,日后只要将这件事抖落出来,便可置你于死地,到时你该如何?”
钱三郎决绝道:“那又如何,儿不杀他,心不能安。便是日后受此所累,我也认了。”
他没有说的原因是钱通已经决定杀了这个老妻,他再不动手就迟了。这些年若非徐氏相护卫,他只会更凄惨。
徐氏拨动手中佛珠,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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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在使府中的护卫看见许清浅的马车,忙上前行礼:“娘子,郎君让我传话,令雪影娘子用过晚膳后去府衙处理公务。”
车内,许清浅道:“去回郎君的话,就说雪影对我不敬,我罚她在卢夫人的庄子内跪三个时辰,她回不来了。”
大冷的天,护卫的额上却出了一层薄汗。又见许清浅被十七抱下马车,十分的狼狈,再不敢多问一句。
等许清浅走远,他立刻翻身上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