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深吸一口气,冷声道:“你应当知道我们的规矩,不过你一个叛逃之人,岂会懂忠心二字?”
许清浅抬手拍了拍她的脸颊,笑道:“忠心,真是个可笑的东西。你的忠心,让你沦落到如此地步,卑贱可怜,随时都可以被你的主人舍弃。”
十七道:“有何卑贱可怜?贵人将我们养大,本就是为了让我们做这些事,这本就是我们的命,舍弃也是应该的。”
在见到周淮安以前,她也是这样想的,她以为她就该那样活着,为贵人效命,便是哪一日为贵人而死,也是死得其所。
然见到周淮安之后,她不再那样想,凭什么呢?凭什么她就该命如草芥,卑贱可怜,一世为人手中刀,生死不由己。
同样是人,她为何不能像周淮安一样堂堂正正地活着?
“那不是你的命。”许清浅斩钉截铁地说道:“就像那不是我的命一样。”
十七神情冷峭,盯着周淮安道:“所以他是你的新主人?你的叛逃只是为了找个地位更高的主人?”
许清浅一字一句地回道:“他不是我的主人,我也没有主人。”
十七冷漠的脸上有了一丝疑惑:“我们这样的人怎么可以没有主人呢?”
“为什么不可以?”
这显然超出了十七的理解范围,她不懂,也不知如何去反驳。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你自己选。”许清浅道:“告诉我他们来了多少人,我救你。否则,你不会活过今日。”
她站在那里,看着十足的冷漠,但十七忽觉,她的眼中有慈悲,她想要救她。她和她们不一样,她们冷漠麻木,从不知怜悯为何物,她们连自己的命都不会珍重,更遑论旁人的命。
她是如何变成现在这样的?
许清浅一言不发,静静地站着,等她考虑好。
十七想,是不是她也可以不需要主人?是不是她也可以堂堂正正地活着?毕竟她们都以十七为名。
她做了决定:“三百杀手,全都来了,一个不剩。我是探路的,大部分人在幽州,少部分在青州待命。”
许清浅道:“好,我会去验证你的话,现在我为你治伤。之后你想留在这里或是离开都随你的意。”
*
门房内的官员此时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淡定一些的还只是坐在桌子边喝茶,不淡定的便在小小的门房内来回踱步,保养良好的胡子都快被捋断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有人想要冲出门房强行求见周淮安。走得太急,没注意门槛,一时被门槛绊倒了,一时下巴磕在地上,摔掉了一颗牙齿,疼的捂着嘴直嚎叫。
周淮安看着坐在地上嚎叫的官员,不禁笑出了声:“刘参事这是怎么了?”
刘英急忙从地上爬起,拱手行礼:“下官见过周巡抚,下官一时不慎,磕到了,并非有心失仪。巡抚传下官过去就好,怎么亲自来这里了。”
他的牙齿还在流血,官服背面也沾满了灰,整个人看着十分狼狈。
其余官员听见声音都赶了出来,齐齐行礼,只是都再无读书人的傲气,十足的谦卑小心。
周淮安今日穿着一身白色常服,未着官服,看起来就是一个翩翩公子,丝毫不像位居三品的高官。
“既然诸位都来了,正好省的我让人去通知各位。”周淮安道:“今日诸位就同我去城外军营看看将士。”
有官员小心翼翼地问道:“还是走着去吗?”
周淮安笑道:“若是走着去,只怕得走好几日,郑司仓若是想走着去也可,那就我们坐车你走。对了,府里马车少,就委屈诸位挤一挤吧。”
马车上,周淮安靠着车壁假寐,许清浅取下覆在脸上的面具。
“这些官员胆子这样小,郎君再这样折腾他们,只怕不出几日他们就会全部病倒。”
周淮安睁开眼笑道:“病倒怕什么,他们病倒了还可延医,岂不比那些难民强上许多。再不济,还有个医术精湛的你同行,怕什么?”
许清浅道:“医术精湛不敢当,我只擅长外伤和妇人内症。”她掀起一角帘子看了看外面的护卫道:“眼下也许正有杀手盯着郎君,伺机动手,郎君只带这些人够吗?”
周淮安这次出门只带了三十个侍卫,还有几个不会武的马夫。
“有娘子在,怕什么?”周淮安道:“那些杀手的路数娘子应当十分了解吧?”
“郎君知道他们是何人所派吗?”
“除了赵捷,还会有谁?”周淮安淡淡道:“钱通贪污赈灾粮,同赵捷勾结,赵捷为杀我竟不惜将手下死士全都派来河北道。只是,赵捷素来胆小,这次的举动有些不合常理。”
以赵捷的谨慎小心,要派人杀他也不该将所有死士都出动,毕竟他在河北道还有赵捷可用。
许清浅道:“是赵凌霄,若没猜错,他应当同死士一起来河北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