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霜华,她今日穿着一身鹅黄色齐胸襦裙,身形窈窕,愈发显出少女的娇憨可人。只是她手上拿着个狰狞可怖的傩面具,面具为青黑二色,形象是傩戏中的开路将军。
她将手中面具递给许清浅,问道:“娘子要这傩戏面具作甚?”
许清浅接过面具带在脸上,道:“这河北道恶鬼众多,我担心郎君被他们生吃了,所以带上这傩面具为郎君驱鬼。”
霜华自幼服侍周淮安,虽然天真烂漫,不像雪影那般足智多谋,但并非愚笨,自然能够理解许清浅话中恶鬼是何意。
她踱着碎步绕圈打量周淮安,而后拍手笑道:“娘子不要担心,相士魏小娘子说过,郎君是文曲星下凡,乃是奉了玉皇大帝的旨意,下凡来辅佐天子的。郎君智计过人,小小恶鬼怎么能害得了郎君。那一年我们来青州赈灾,有恶鬼想害郎君,全都被抓了。”
她说的话很是诙谐,明着是说文曲星是天神,恶鬼难害。实际是说周淮安聪明睿智算无遗策,河北道官员的伎俩他都能识破。
这一次天子派了多位官员巡抚全国,大周西南之地地势险要,中央干涉有限,天子派了大理寺少卿裴行远巡抚。河北道兵力强盛,藩镇各自为政,多有地方官被当地豪绅架空的情况,天子便派了周淮安。
天子任周淮安为巡抚,一是因他曾妥善解决了青州灾情,二是由于赵捷。赵捷欲借何潜之手杀了周淮安,故一再进言让周淮安巡抚河北道。
两个最难控制地方都交给了太子心腹,可知其心。
太后一党夺嫡之心已显露。
“魏小娘子?是那位曾为郎君看相,又预言太后掌权,赵捷拜相的小娘子?”许清浅问道。
霜华点头道:“对,就是她。”
魏小娘子名羽,出身许州魏氏,她自小学习周易,精通相术,为大周许多的王公贵族相过面,俱都十分灵验。
她曾在周淮安十岁时为他相面,言他十二中举,十五进士及第,二十四岁官居三品,二十九岁拜相。又言他二十六岁将有血光之灾,是同床共枕之人所致。
前两者应验时有人说汝南周氏,书香门第,家中子弟有如此才学不足为奇,算不得灵验。至于后两者当是胡言,大周朝从未有过如此年轻的三品大员,亦未有过未至而立的宰相。
便是周淮安的祖父周寅,科举连中三元,天纵奇才,也是三十八岁才拜相的。
然如今第三个已经应验,只剩后两个。
周淮安忽然道:“娘子若是有兴趣,待此次回京可请魏小娘子为你相面。”
“若当真如此灵验,那我不妨一试。”许清浅道:“只是郎君这血光之灾作何解?与郎君同床共枕之人不就是我吗?”她偏头看周淮安,脸上的面具诡异凶狠:“难道此言是说我会害郎君?”
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疑问,偏偏因着那灵验的预言和狰狞的傩面具透出了一丝杀机。
“那娘子会害我吗?”周淮安反问,他的语气同寻常并无两样,甚至还带着笑意,就如两人平素交谈那般。
霜华莫名打了个寒颤。
她轻笑出声,仍未取下脸上的面具,道:“郎君待我情深意重,我怎么会害郎君呢?”
雪影刚好从外面回来,听到了这一句,脸色微变。
霜华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忙上前道:“魏小娘子的话不一定准的,她给郎君相面时顺便也给我相过面。她说我以后做诰命夫人呢,还说我最后会饿死。这两样一样都不真,咱们大周朝可从来没有奴仆做诰命的先例,再说了,若我真的做了诰命,又怎么会被饿死呢?”
她虽然嘴上说着不可信,但其实一直有偷偷藏食物的习惯。这些年她爱笑爱闹,没心没肺,但其实心里一直有恐惧。
许清浅明白她的好意,摘下面具,拍拍她的头道:“霜华有那么多存粮,当然不会饿死,还会白白胖胖。”说着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不过这诰命夫人可不一定,我听说刺史家的三郎最近常派随从来给你送吃食。”
这位钱三郎,是刺史钱通的幼子,虽为姨娘所生,却极受钱通喜爱。不过弱冠之年,就已中了举人,更难得的是他的相貌也极为出众。
可惜的是他同周淮安一样,讨了许多小娘子的欢心,以至于在外落下了个风流的名声。
今日周淮安被河北道众多事务所累,雪影又忙于查探官员往来送礼以及暗中行贿之事,对使府内的事疏忽了,并不知晓这件事。
她看似戏谑,实为提醒。
霜华掰着手指数道:“火烧,烧饼,各式酥糖,还有糕点,以及他家厨子做的菜,三郎他都给我送了,他家厨子做的花生酥糖特别好吃。”
周淮安颇有些头疼的敲了敲她的额头,道:“馋嘴的丫头,一个男子对你百般殷勤,你就记下个花生酥糖好吃?”
“郎君你又敲我的头。”霜华不满地揉着额头道:“因为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