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你说什么?”
一旁的师爷抬头,有些惊讶地看了明珩一眼。
明珩抬头盯着何文才头顶的乌纱帽:“依我朝律例,审理狱讼是县令职责,新任县令未到任,何大人您是景阳县丞,无权升堂判案,若有违例,当罚十杖。”
堂前静得可怕,官差们皆低头交换眼神。
晋文平入狱不过半年,何文才已经升了两百次堂,大事小事都要拍一拍惊堂木过过瘾。
若案此例,怕是锤得肉泥起劲了都罚不完。
何文才惊疑不定,转而愈加愤怒:“你休得在此鬼话连篇!我朝律例何时有这一条了!”
一旁的师爷脑袋越沉越低,藏在阴影里,恨不得钻个洞溜走,可偏偏有人不让他躲。
“要不您问问师爷?”
明珩笑意盈盈,望向角落里的师爷:“刻意编造大延律法,可是要罚二十杖呢。”
明珩的话虽是在为自己辩解,可师爷却听出她话里的警告意味。
他擦了下鬓边莫须有的汗:“确有此条例,是建昭元年新增的。”
何文才眉毛几乎要拧在一处:“本官十五年前就上任了,这新律本官不知。”
明珩顿住,抬头,故作惊讶:“您是说您是前朝官,不事新朝主,是么?”
这罪名可大了,就连一旁的记事官都停下笔来。
“你!”何文才握着惊堂木的手高高扬起,可还没拍下,他又想起明珩说的话。
他收回手,拍案而起,冲到记事官边上。
确定记事官没记录在案后,何文才回身瞪向明珩:“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攀污本官!来人!”
四周官差无人敢动,何文才气急败坏。
明珩开口:“当今陛下推崇以律法代替吏治,您作为臣子,却说自己不知新律,还口出狂言,说自己在前朝便任官,这不是在藐视天子?”
“你这是恶意曲解本官!”
何文才顿时如鲠在喉,转头盯住提笔的记事官,怒喝:“不准记!”
记事官讪讪收回笔尖。
何文才平复几番呼吸才冷静下来,想起“正事”:“本官瞧你是鬼上身了,才会说这些胡话。”
被明珩带偏的场面终于拉回来。
“正好这两日虚有大师来了县里,你既说自己是在地府走了一遭,不如就请他替你驱驱邪。”
明珩这才注意到门后的躺椅上睡得正香的胖和尚。
虚有被人拍醒,迷瞪着眼环顾堂前,目光定在明珩身上:“就是她啊。”
他摇摇晃晃地凑到明珩边上,抬起手装模做样地点两下:“确是有些中邪的迹象,做场法事就好了。”
一股酒味扑鼻而来,明珩微微蹙眉,向后靠。
何文才喜笑颜开,顺着商量好的话继续讲:“那还请大师现在……”
“只怕不行。”虚有站起身来,打断何文才,摸摸肚子,高深莫测:“既是正午附身,那附在她身上的鬼定不是寻常鬼,乃是千年厉鬼,等闲法事驱不了,还需要布置法场。”
何文才的笑容僵在脸上,心知他这是坐地起价:“您看这法场需要……”
和尚抬手,比了个五。
明珩瞥见何文才脸色铁青,心底一声嗤笑,不阴不阳地开口:“何大人可真阔绰。”
谁料何文才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他强压眼底怒火:“十两,多的权当您的辛苦费,能否托您今日就将这鬼驱了。”
虚有收了银子,看了看天色,见月明星稀,已是入夜,他再次开口:“不行。”
何文才手发抖,几乎破功:“怎么又不行?”
虚有向衙门外走去:“贫僧师门,法事共有三不做,日上三杆前不做,日落后不做,还有饭点不做,师祖规训,贫僧实不敢违啊。”
明珩仔细观赏了下何文才青黑的脸,眼底浮出一抹笑来:“看来今日法事是做不成了,何大人,我先回府了?”
语罢,也不等何文才开口,便径直离开。
堂前皆是沉默,没人敢看何文才脸色。
而明珩出了衙门,却没有回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