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今天得了谢家主的准信,不太把程时茶放在心上,一枚棋子罢了,可他不敢赌到底是谢玉阶来得快还是程时茶的剑快,于是面上收敛了几分。
程时茶走进去,为了避嫌,身后的门并未关上。
不同于谢玉琅堆金砌玉的屋内装饰,谢玉阶房中布置极为简寒,屋内除了必备的物品,再无多余的装饰。
此时他脸色苍白,只着了件鸦青色暗纹锦袍,那领口敞开着,露出了绑着绷带的胸膛。
谢玉阶将一枚印章放置桌面,推到了程时茶面前。
那是今早程时茶塞进他领口的东西。
“还望嫂嫂收下,谢家永远是嫂嫂的家。”
程时茶推了回去,开门见山,“不用了,日后也用不着。”
谢玉阶顿住,无奈道:“实不相瞒,玉阶对管理后宅的事务不甚熟悉,还望嫂嫂多加包涵。”
程时茶惊讶道:“你兄长体弱多病没有心力管理后宅便罢了,你身为男子竟不会管理后宅?”
谢玉阶沉默。
纵使他常年在外领兵打仗,可也知道当今世道还是女主外男主内的,何曾有过男子管理后宅的说法?
也不知侯府是如何教导女儿的。
但想到回京之时所做的计划,他不欲让两人关系恶化,于是只好收起印章,下意识示弱道:“是玉阶错了。”
说着,谢玉阶按住胸口,咳嗽了几声,眉头痛苦地皱起。
无人看见的地方,他偷偷观察程时茶的神色,想要让其愧疚,如此便可更为轻易控制这个他不屑一顾的“大嫂”。
女人靠坐在椅子上,眼里带着兴味,像是在看什么逗趣的玩意儿般看着他。
谢玉阶预感不好,他正要婉言让她离开,却感受到背上的伤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唔……”
他脸色白了几分,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伸出双手撑住桌面,谢玉阶细微地喘着粗气,想要将按在他伤口上的手甩开。
可无论他怎么甩,那手都纹丝不动。
他有些惊愕,想要冷脸怒斥,可尖锐的疼痛让他喉头禁不住溢出细碎的声音。
一直盯着室内的杨志闯了进来,他大喊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毒妇!”
说着,杨志就要上前将程时茶拉开,但碍于谢玉阶还在她的手上,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怒视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将军?!”
程时茶缓缓道:“你家将军有点不乖。”小动作挺多的,说实话,程时茶有点厌烦。
她看向他,“这样吧,我正好拿了条新鞭子,主子做错了事,下属就要承担责罚,你说是吗?”
年轻的参将眼神飘忽,吞吞吐吐道:“是、是吧。”
谢玉阶声音里含着微不可查的怒意,他看向程时茶,“大嫂,适可而止!”
程时茶没有理他。
这时,小参将好似艰难地做了决定,他“扑通”一声双膝着地,不敢跟谢玉阶对视,他鼓足勇气,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你快点,动作别磨磨蹭蹭的,小爷才、才不、怕你呢。”
他转身背向程时茶,脱去厚重的披风,双膝分开,手背在身后,颇为柔顺地露出了宽厚的脊背。
程时茶:……
倒也不用这么积极,她可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许久不见动静,小参将颤抖着侧着野性的脸颊,强装不耐烦道:“还不快点!要杀要剐麻溜点!!”
程时茶踢了踢他的腿,就像踢到了块柔韧的东西,“起来吧。”
小参将跪得利索,起来时却有些不舍,他对程时茶道:“你肯放过将军了?”
程时茶松开了手。
见将军从这凶残的女人手底逃脱,杨志忙传唤大夫,随后凑过去问:“主子,你还好吧?”
绷带已经浸湿,黏腻湿热的液体粘在身上,让谢玉阶有些烦躁。
他看清了杨志眼底对那女人陌生的情絮,莫名有点刺眼,于是他突然说道:“北边战事尚未平息,还需你前往北疆处理。”
若是以往,能升职离开京城,杨志必会敲锣打鼓告知弟兄,可现在,他担忧的表情僵住,滑稽地挂在脸上。
谢玉阶问:“怎么?你不愿意?”
肃杀之气生起,杨志听出了谢玉阶语气中的不悦。
他不明白自己何处得罪了将军,但他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京城,至于为什么不甘心,他没有深思。
于是他挣扎道:“将军,我觉得……”
“你今晚先收拾一下,明早就出发。”
杨志的话未说完,就被谢玉阶打断,他只好悻悻起身离开。
走到程时茶身旁时,他脚步微滞,随后又自然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