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夜?”她迷惑,循着声音转过头。
此时,病房内还是一片昏暗。
在这种昏暗中,她看到自己床的左边,守着一个模糊的人形黑影。
在她喊出他名字的时候,黑暗中的人影前倾身子,朝她靠的更近,像是觉察到了什么,“是不是不舒服?”
说着,他已经伸手摸向她的额头。
修长的指节温柔地触摸到她的额头,可能是怕她反感,他没有整个掌心覆在她额头,只是用两手指背轻抵着,试探温度。
“你为什么没有睡觉。”
这是她第一次,一睁眼就看到繁夜半夜来自己病房里。
繁夜没有回答,手指也没有离开,轻触了一会:“你好像在低烧。头在疼?”
“一点点。”她小声回应,然后又说:“你去睡吧,我没事。”
“你在发烧,还没事。我叫医生来。”
繁夜移开手指,就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眼看他要去嗯床头的床铃,余未晚赶紧伸手去抓他已经伸到半空的手,“不要打针。最近一直在输液,我的手已经很痛了。我不想看见针头了。”
从化疗开始到现在,她的两只胳膊都被输液针扎过数次。
太痛了。
化疗药物都有刺激性,比一般的输液还要疼。
双手手臂扎针处已经是乌紫的颜色,手上几乎快要无处下针。
如果再继续这样扎下去,医生说就要在胸口或者颈部下针了。
她现在看见针头就恐惧。
“不会再输液治疗了。明天换疗法,只需要注射一针就能维持一个月。”繁夜停下摁铃的动作,又俯下身,隔着夜里的墨色近距离看她,“晚晚,你现在你发烧了,我不喊医生可以,但我要给你拿退烧药。”
听到医生不会过来,她点点头,放开他的手臂。
繁夜走了两分钟就回来了,手里端着水杯,水杯里插着吸管,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片退烧药。
他走到床前,把余未晚搀扶坐起,看着她吃下退烧药。
等她重新躺下,他也没有走,还是继续坐回床边。
余未晚尝试入睡,但头部还是隐隐会痛一下。
她闭眼躺了几分钟,又重新睁眼,尽管身边的繁夜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她依然无法入睡。
“还很疼?”繁夜立即察觉到她的异常,语气略变的紧张。
“不是疼的原因。你不去睡吗,你这样看着我,我睡不着。”她说了实话。
繁夜默了默,才嗓音低微地说,“我只是想多看看你。”
“你是不是最近,总是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偷过来看我?”
“只是最近才这样,不是一开始你住院就这样。”繁夜说的很详细,“只是看着,没有做什么。刚才也只是检查一下身下有没有潮,只摸了床单。”
退烧药还没奇效,这会儿余未晚还是觉得身上发热,脑袋发晕,但意识清醒,还能说话。
她问繁夜:“这段时间,你也会做噩梦吗?”
“什么?”这个问题,令繁夜始料不及。
“你会做噩梦吧。不然,你应该不会总熬夜不睡,不是呆着我这里,就一定是躲在什么地方坐到天亮。你最近脸色很差。”
“偶尔做一下噩梦。”繁夜沉默了下,才给了回答,“更多的时候是担心,怕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的噩梦已经不是儿时的忍饥挨饿,不是目睹母亲吊死,也不是在繁家挣扎生存,被小繁星欺负也要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噩梦已经具象化的成了他自己。
会梦到跟她离婚后发生的事情,梦里还是在做那些伤害她的事情,例如他出现在陆野的南院别墅,假意‘双飞’的那次,又比如会梦见他如何让她跪下,已经被赵正焱打的一身是伤,却还要让她去服务自己……
梦见这些事情,他在梦里也会分裂出另一个自己,一个会制止这种行为,并且痛殴‘繁夜’的自己。
这些真真切切凌虐过晚晚的事情,才是他现在的噩梦。
不要说繁辰和盛临江害怕他会持续分裂人格,他自己也害怕。
吃的抗分裂药物也更新迭代的换了,但是又能维持多久?
他这几天,也问过治疗自己的精神教授,像他这样的病情,怎么样才算是真的好转,最坏会到什么程度?
斯坦李教授说,药物和电击治疗虽然有效,真正想要稳定还是要精神力量强大,情绪稳定。
如果只是依赖药物治疗,心态无法健康,病情就会恶化。
负面人格出现的时间越长,他作为主人格,对身体控制的能力就越弱。
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负面人格完全替代他这个主人格——也就是,被薄夜这个人格,完全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