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花束的重量，一直紧握手机发呆的余未晚才有些迟钝地慢慢低下头，看着膝盖上用淡黄色牛皮纸包裹着的花团锦簇的绣球荚蒾。
绣球荚蒾的花语是希望，是代表两情相悦的爱情与忠贞。
“正常的花期已经结束了，这是在花店买的，是不是和我院子里种的那个品种很像？”
那人坐在病床前，伸手摸了摸绣球荚蒾的淡紫色花瓣，“以后画一幅绣球荚蒾的油画送给我吧。”
病床上，余未晚也学着他的样子，伸出近乎皮包骨的手，去触摸在熹微晨光下柔软的花瓣。
那人看着她，又轻声询问：“你认出我是谁了吗？”
精神类药品服用会有很多副作用，除了头晕乏力，嗜睡厌食之外，还会让人精神无法集中，记忆力下降，以及影响认知能力。
“盛临川。”摸花的余未晚停下动作，转头看向床边衣服洁净，碎发过耳，目眉清秀的男人，念出了对方的名字。
经过这些天的治疗，她已经能开口说话，但声带因为过度使用爆喊，已经永久性受损，再也不能发出轻柔如絮的声音了。
“是我。”盛临川嘴角一弯，一抹微笑如同春日里盛开的梨花纯净美好，“我来看你了。”
余未晚并不应声，依然直直地凝着盛临川，好似在打量，又好似是在发呆。
盛临川并不着急让她讲话，而是手摸进腰间，像是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涂着彩绘的卡通甜甜私房猫泥塑，放到了她的薄被上，“这是你之前用泥土捏的，我给送到窑里烧制了一下，以后不会一碰就碎了。颜色是我自己涂得，不是很漂亮，但还算可爱，是吧？让它这几天陪你。”
这块泥塑，是之前在广西小院里生活的时候，她闲来无事，用泥土捏出来的。
当时只是捏完放在院子里晒干，没有涂上颜色。
他住院休息的这两个月，托人去了那个村子小院，把她用过的东西，零零碎碎都挪了回来。
尤其是这只泥土小猫，他请人拿去烧制，然后在医院里养病期间，慢慢涂了颜色。
余未晚并不看那只猫，还是盯着盛临川，先是朝他伸出手，但伸到半空就停了下来：“你怎么来的？”
盛临川一眼就留意到了她伸过来的左手，那无名指根部还有着一圈明显的疤痕。
他记得，那是她当时给自己挡枪的时候，被陆野一枪打断的手指。
他那天伤的很重，已经陷入昏迷。
但在余未晚被打的时候，他又清醒了，他忘不掉，她被陆野踢踹在地上，岣嵝着身子还要挡在他身前的样子。
也一直记得，她是怎么跪下哀求陆野。
看到她手上的疤痕，十万群山里发生的那些就浮现在眼前。但盛临川只是微笑着道：“我坐车来的。”
余未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已经养好身体了，”盛临川也不用她问，自报家门似的主动说道，“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就出院了，我还年轻，平时也有锻炼，骨骼愈合的速度就快一些，现在已经可以正常行走，只是还不能跳跃奔跑。半个月前，我就已经恢复了实验，华光实验室里，二代药的升级改良测试还在做，很快会有结果。”
余未晚缓缓点头，想是想起了什么，收回左手，把膝上的绣球荚蒾也举起扔到地上，“我不喜欢，我不喜欢这种花，我只喜欢郁金香。”
绣球荚蒾一摔就碎，无数花瓣纷纷碎裂，花瓣洒了一地。
盛临川微怔了下，下一秒，笑容依旧，“好，下次我带郁金香来看你。”
余未晚立即摇头，嗓音微哑又决绝地说：“不，不要看我。我不需要你看我。已经没有必要。你喜欢我，是不是？但我不喜欢你。”
“我知道。”她今年的状态，她所遭遇的每一件事，换做别的女孩身上，都是抽筋断骨一样的折磨，这样遭遇的她，怎么会有心情去喜欢别人？
但这不重要。
“我没有想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你不用有什么压力。”他给她解释。
“我没有压力。”余未晚又一次摇头，可能是她太瘦了，面颊上几乎没有肉了，下巴又尖又瘦，让她看上去分外冷漠，“一切都是你自愿的，是你自己愿意带我离开的。是怪你脑子不聪明……”
她顿了下，握住拳头，愈发刻薄地说，“我就是故意的，因为我没有什么朋友，我故意装可怜，让你同情我，我只是想利用你，帮我离开这里。至于你的死活，我才不在乎。”
她又强调：“我不在乎你，我只在乎我大哥。”
“……这些话，谁叫你说的？”盛临川沉默了一秒，就发出了询问，声音还是很温润，“是我小姨么？”
余未晚马上摇头，也不在看他，“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是坏人。我一点也不在乎你。”
“晚晚。”盛临川没有戳破她，“我了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