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3)

加布先生实在太过谦虚了,他的语气实则谦卑,如果不是他亲口提及,没有人会知道这样一个戴着浅色圆框眼镜,总是身穿西装、看起来如同学富五车的教授的外国中年男人,二十五年前竟是纽维尔老男人俱乐部一线队的成员。

那还是在一九九零年时,年仅十八岁的加布先生横空出世,从阿根廷第四级别联赛转会至纽维尔老男人,并在当个赛季一次客场比赛时,替补超级中场阿克斯,于九十三分钟时攻入一球,绝杀河床竞技,完成了自己的阿甲首秀。

加布先生曾是阿根廷的宠儿,被媒体誉为明日之星,弗朗西斯的接班人,将带领阿根廷第三次捧起大力神杯的奖座,就连加布先生自己也曾一度迷失在铺天盖地的吹捧浪潮中,有些飘飘然;但仅仅四年后,当加布先生首次为阿根廷征战世界杯时,却在一次小组预选赛中,不幸右膝韧带扭伤,无缘后面的比赛。

绿茵场上从来不缺天才少年,从一鸣惊人到沦为平庸的例子比比皆是,伤痛是才华横溢的足球运动员的最大劲敌,加布先生也不例外。

六个月后伤愈复出的加布先生,状态不复从前,在俱乐部表现低迷的那个赛季,加布先生迅速成为球迷的声讨对象,不久后,他因酗酒、罢赛、兴奋剂等恶性事件成为各大媒体的焦点。

从宠儿到弃子,一眨眼,不过四年罢了。

年仅二十二岁的加布先生一时之间难以释怀人生的大起大落,在他意志极为消沉的那几年里,曾多次想过自杀,幸亏偶遇一位手持钵盂的佝偻僧侣,站在湍急汹涌的河流岸边,用古老的锡杖轻轻敲石三下,犹如当头棒喝,使他幡然醒悟。

据说,加布先生是因受到释迦摩尼的召唤,才连夜收拾行囊,独身前往地球的另一边,幅员辽阔而又神秘陌生的东方古国,踏上一段普渡众生的大乘之路,而这一去,便是整整二十个春夏秋冬。

加布先生的拯救苍生之旅是从乘坐火车,来到西南边陲小镇开始的,那时的他还不懂一句中文,吃过许多苦头,当他收留与他一样的弃婴,并用积蓄供以吃食时,却遭到当地村民的流言蜚语,街头巷尾疯传,村里来了个外国佬,专食婴儿心脏。

当村民抄起棍棒锄头,相约闯入加布先生家中打算为民除害时,却惊见眼前一幕:屋中摆放着一颗绿色松树,上面挂满了铃铛与灯泡,闪着犹如鲜血般的光晕,一名外国年轻人头顶一个红色布帽,正与五六个小孩手拉手围成一圈,哼唱陌生歌谣。

“呔,哪里跑!”村民模仿齐天大圣的声音,借酒胆朝加布先生怒吼道。他认为加布先生正对小孩施行妖术。

剑拔弩张的场面一触即发,而让局势偃旗息鼓的是刚好回家探望父亲的女大学生白凤英。

加布先生与白凤英的相识正是始于多年以前那个颇为滑稽的场景。

而从那以后,白凤英在与加布先生的数次往来,渐渐被他救苦救难的心怀触动,毅然决然留在家乡,与他共担风雨,如今这家占地约为四亩地的儿童福利院,亦是新世纪以来。双河镇的首家儿童福利院,专门收养孤苦无依的残障儿童。

他们的事迹广为双河镇的人知晓,二十年来,他们不断受到当地政府与企业的帮扶,福利院规模越来越大,设施也愈加完善,现如今院内共有一百七十二名儿童,三十八名教职人员,创史上新高。

当加布先生“度化”了如此多的人后,他在二零一零年某日翻阅市报,无意看到“全国中学生足球联赛”正式成立的新闻,忽然心生“歹意”,想在纯粹的善意之举上额外增添一笔墨汁,而这个墨点正是加布先生耗费全力建设的“双河足球青少年队”。

据说加布先生是因再次听到久违的佛陀召唤,才作此决策,正如十三年前他站在河岸边,聆听僧侣的谆谆教诲那般,也许佛陀让他不远万里前往中国,正是一次轮回启示,从他手中失去的冠军奖杯,将在这群同样被人遗弃的中国少年身上,得以实现。

虽然迄今为止七年的联赛时间里,冠军从未落到加布先生手中,甚至最初五年,加布先生的球队早在小组赛就被淘汰出局,但加布先生始终坚信,有朝一日他定会捧起奖杯。

二零一六年赛季,加布先生带领“双河足球青少年队”首次以C组第一的成绩进入四分之一决赛,但也止步于此,接下来的赛季中,球队面临同样的结果,但在二零一七年赛季结束之后,加布先生忽然内心生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预感——属于他的时刻即将来临,这使他不惜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从距离四百多公里的宝林村选中两名女高中生,让她们以女扮男装的荒唐之举混进球队,为他出战二零一八年赛季。

加布先生如何不知,此番欺骗之举,将使他前二十年的努力功亏一篑,世人都会谴责他是为着一百万的冠军奖金而来,他将以诈骗犯的罪名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尽管失败的代价如此高昂,加布先生仍旧竭尽全力一试,因为他说,他在阿也身上看到了神的光晕,他相信这是神的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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