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她烦不胜烦大清早就溜出来。晃荡好久无处可去想起初芒家在这附近,可又不知道具体在哪,在这边的早餐店呆了会儿,刚巧看见初芒差点被车绊倒这一幕,吓得踉跄了几步朝她奔去——
两人一个困懵了反应迟钝,一个急性子反应过快,刚好互补撞一块去了。
初芒揽着李忆绵上楼坐在家里椅子上,都还没搞清楚头顶这个大包怎么来的。
最后得出结论,李忆绵这头啊,是真的铁啊。
她打了个哈欠,真的困得不行了,往卧室里走,“你自己歇着吧,我先去睡一会儿。”
“别呀,你昨晚干嘛去了?”李忆绵作势也要跟初芒蹭一张床睡。
初芒挨床就睡,在意识清醒的最后一秒,说了句,“做兼职。”
李忆绵了然,便没再多问了。
记忆中,初芒好像总是这样,做兼职、学习,学习、做兼职,两点一线,三年都这样度过了。宿舍里也都会照顾到她的情况,在自己尽可能的经济范围内帮帮她,偶尔投喂点小零食打打饭,在需要公共平摊的费用上让她少给点。
但这些初芒都会敏感的记在心里,她也会主动请别的室友吃饭分零食,会把她少给的钱重新算一遍发给寝室长。分得太细,反而让彼此双方都各有各的压力。
在一次深夜长谈后,李忆绵才渐渐了解到初芒家的情况。
她的父母在上个世纪从农村进城,托了点关系才进到现在这个服装厂上上班。这一干,就是大半辈子。初芒在厂里出生,又一步步脱离厂子去上学,本来一家人也其乐融融的攒好了钱,准备搬离员工宿舍在南辞买套小房子,可偏偏这时,初芒她爸,出了事。
有个不听话的新员工烟瘾犯了,一个人躲在棉花房里抽烟,未熄灭的小烟头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将整个棉花厂给烧着了,初芒的父亲就是受害者之一。
父亲本就话少,这场大火下来浓烈的烟气呛进他的咽喉道,使声带失声,彻底说不出话来。再加上右脚大面积烧伤不得不截肢,没钱买义脚,父亲的下半辈子就只能坐轮椅上。
厂子重修后,便在职员工作安排上进行了调整,他们没有理由辞去只能坐在轮椅上的父亲,但也确实觉得他是个累赘。父亲在服装上的手艺活本就不精巧,以前都是被厂长叫着运货,搬棉花搬衣服,现在更无他的用武之地,便只能把他连同母亲一起打发到邻省的小厂上去。
家里的经济本就一般,靠着父母的死工资勉强温饱,又出了父亲的事花了好多钱。初芒一个人在南辞上学,更是一分钱都不敢向父母要。
这三年,她都是靠奖学金助学金以及兼职赚的钱,一步步走过来。
但初芒最后说了,她觉得自己的家庭是不幸的,却不是可怜的,至少她和母亲还有能力来赚钱来养活这个家,她不该活在“需要被帮助”、“需要来同情”的标签之下,所以不希望室友们对她特殊化。
这种话题是第一次被挑起,也是唯一一次。
她身上有股坚韧劲儿,是烧不尽的野草,是破土而出的种子,是穿破石层的水滴。
自强、自立又强大。
李忆绵想着想着,自己也渐渐睡着了。
昨晚两人都一晚没睡,这一觉睡到地老天荒,直到太阳都落山了才醒。
李忆绵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抻了抻懒腰,“芒芒,咱们吃什么啊,我好饿。”
说完才发现初芒已经不在旁边了。
初芒比她早醒一会儿,也是被饿醒的,去楼下买了两碗米线刚回来。
她将米线放桌上,进卧室喊李忆绵起床。
“啊!”李忆绵环住初芒,“芒芒你真的懂我,一醒来就可以吃饭的感觉真好。”
两人坐在客厅里吃米线,聊天的话题又回到睡着之前。
“你在做什么兼职啊?”李绵绵问。
“在网吧里。”初芒跟她简单介绍了一下,想着等下要不要再去睡一会儿,现在六点多,十点才上班。
李忆绵眨眨眼,“我还没去过网吧诶,你一个人会不会不太安全呐?”
“正经网吧,我做了几天,感觉就是困了点,别的没啥。”
除了遇到一个吃泡面除了加水还要放一包板蓝根的奇葩。
“那我晚上陪你去好不好?”
“你不回家?”
“回家还不是得吵架,我一点都不想回去!”
李忆绵在“离家出走”这方面可谓是一流经验,高中那会儿只要因为成绩下降被责备,她就会偷偷跑出来,独自一人去房顶坐坐,去河边散散步。
问她为什么,她说要一个人默默的哭。
最狠的是有一年春节年三十,她讨厌父母在饭桌上将成绩的事说给亲戚听,一个人跑到天桥底下躲着。她爸妈满城地找,最后在警察的帮助下找到了,当时所有人还特别担心受怕以为她要跳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