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凛冬将至,寒风料峭。青石铺就的狭道,一路曲折沿向山寺。白雪枯枝间,诵经之音伴着钟声悠然晕开。少年踏着虔诚的步伐,孤影融于一片雪景。
更年易岁,灰旧的四方庭院内,禅房陈设一如从前,仍是那二三矮桌,一方硬榻。宁澈揽过茶壶浅斟半盏,笑叹不过黄粱一梦,恍然入神。忽闻得晨暮钟响,却仍痴想红泥炉火照归人,未觉盏茶凉透。
很多事,想再久,也想不明白,那就别想了。宁澈这样安慰自己。
他起身,双手合十,深鞠一躬,与师父道别。
师父忍不住开口:“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这么多年,不知你参透了没有?”
宁澈吊儿郎当地笑:“没呢,我要是明白了,就来这陪师父一起。”
师父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各人自有造化,强求不得。
到了山下,宁澈摸出兜里静音的手机,给未接来电回了过去。
“喂,哪儿去了?拨了那么多电话,一个都没接,我以为您遁入佛门,打算脱离俗世了都。”电话一接通,王闲云那头立马咋咋呼呼。
“甭跟我扯,什么玩意儿啊。今晚攒个局,喝喝酒。”宁澈停在车边,顿了顿,提了个要求。
“好嘞,等着吧。咱澈总的要求,那必须的。”王闲云说完就挂了。
这王闲云是宁澈大学室友,也是挚友。爹妈给他取名时选了“闲云野鹤”的含义,就希望他一辈子无忧无虑就成。他也挺不负所望,本科毕业后在一家报社工作,后来和宁澈经营着一个写作训练营,每天得过且过。才华嘛,肯定有的,毕竟人是训练营特邀指导,但没什么事业上的野心,就想好好在文学的艺术殿堂奉献青春、奉献生命,再努力地放光发热、帮助别人。
宁澈钻进车里,启动前预热几分钟。随手摁了CD的播放,Lo Que Siento缓缓响起。
还是他家姑娘最爱听的歌,迷幻又浪漫。
又想起一年前在夜晚十一点的巴黎,处在蜜月期的两人坐在街边,喝着小酒等待粉色的夕阳落下,他们俩的醉眼中满是爱意。
程愿今天心情莫名的好,在屋子里蹦跶着。她哼着歌跳向厨房,热牛奶,煎吐司,顺手打开综艺节目,心满意得地吃起了早餐。然后打开电脑,捣鼓着自己的淘宝店。
她两年前离开了军艺,不为什么,就是在整日整夜高强度的训练中消磨掉了原本那份对舞蹈最纯粹的热爱,觉得自己的日子似乎一眼就能望到头:训练、彩排、表演、训练、彩排、表演......
没什么意思,自己也不快乐。她喜欢快乐。
所以她潇洒地走了。
年轻姑娘嘛,喜欢打扮自己,再加上程愿对服装设计这方面有天赋,所以她和大学同学开起了一家淘宝店。把自己喜欢并擅长的事情变成职业,本来就是件快乐的事。况且程愿人长得漂亮又大气,身材又好,她穿着自己设计的衣服拍几组胶片写真放到网上,直接跻身知名网红行列。网店的销量自然也是也有增无减,她更是乐在其中。
程愿开始着手衣服的上新,认认真真地盯着电脑屏幕。等她忙活完,抬眼看往窗外,太阳快落山了。
落日是她觉得一天中最治愈的时候。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又跳向衣帽间,挑了件灯芯绒质地的墨绿色长裙套在打底衫外边,蹬上小靴子,在穿衣镜前欣赏着。正准备出门,又想起宁澈老嫌弃她冬天穿太薄,只要发现必定嚷嚷,认命似的再套上一件呢子大衣,嘟囔着:“行了吧,够厚了啊。”随即出门和朋友吃饭。
这朋友,叫宋姣,是程愿的发小,长程愿三岁,大学开始主修心理,读完研究生之后从事心理咨询工作。几年时间,已经是行业内大名鼎鼎的姣爷。
两人从小就一起玩,后来程愿进了军艺,宋姣上了大学,两人也一直保持联系。所以这么些年,程愿乐意倾诉的对象也只有她一个。
“典典,今天不是你和宁澈的纪念日吗,怎么有空和我出来吃饭呢?”
“他刚好要和公司里边的人一起聚餐,说不定也记不住今天什么日子。”
“怎么,六年之痒啊?不过你们也腻歪这么多年了,给彼此一点空间也挺好,小别胜新欢嘛。”
“诶呀,说什么呢。那你什么时候打算找一个啊?”
“我不急,一切随缘。”
两人边吃边聊,从刚刚发生的趣事到前不久的糟心事,有的没的一顿说,然后再充当对方的盔甲,相互鼓励。
正聊得开心呢,程愿电话响了,王闲云打过来的。
“典典,宁澈喝醉了,一直念叨你呢,非得你过来接他。”
“行行,我马上过去。你看着他点,别让他喝了。”
程愿赶紧转身收拾东西。
“你快去吧,是宁澈吧。向来只有他能让你这么着急忙慌的。”宋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