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东北侧的宅院移交,有着一座精致的庭院。
东有牡丹灼灼,北有莲叶田田,西有枫桔相映成趣,南有梅枝凌寒傲骨。
如今正值盛夏时节,风吹过荷塘,粉白的莲花在风中摇曳。这般属于夏日的风景本该令人心旷神怡,可此刻这庭院的主人却毫无欣赏的心情。
荷塘的一侧的六角凉亭中,木瑶百无聊赖地趴在栏杆上,巴巴地望向园子入口的月洞门,一看便是一个时辰。偏黄的天光慢慢变暗,眼看着到处都开始掌灯了,一直立于她身侧的婢女平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姑娘,再不用晚膳的话,天色就晚了。”
“可是恒哥哥还未回来……”她落寞地摇了摇扇,叹了口气,“我已快半月没见到他了。”
“许是殿下近日太过忙碌了些吧。姑娘不必忧心,殿下心里定是有您的。”
木瑶当然知道慕容恒心里是有她这个妹妹的。
上次出门无缘无故晕倒之后,他怕她一个人住在外面再出什么事,便干脆将她接回了自己的三皇子府中,安排了最好的大夫专门照顾她。不仅给她准备了这一座比之当初的翠璃宫也不遑多让的园子,按她的喜好给她做了秋千,还找来了许多有趣的书和玩物供她解闷。
最初的几天,他每日都会回来陪她用晚饭,像小时候那样陪她聊些闲话,哄她入睡。
可这样美好的日子没持续多久,他就开始忙得不见人影,甚至彻夜不归。
心里明知道他是在忙公事,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担心他会不会是有了喜欢的姑娘,不再像之前那样宠着她了。可恒哥哥有了喜欢的姑娘明明是件好事,为什么她会觉得不开心呢?
带着这份无法对外人言说的心思,木瑶准备回房用饭。谁知在走过廊桥时,听到枫树林里传来其他人的声音。
“听说最近外面在闹妖怪,帝都里死了不少人啊。你今天出门的时候看到没,连隔壁侍郎家都挂了白幡,公子和少夫人一起死在了花园里了。那少夫人还怀着孩子呢,一尸两命啊!”
“是啊,还都是被掏心而死,太惨了……”
许是天色已经暗下来,休息的下人在林中说些小话。
木瑶听了两耳,便明白为什么最近身边的人总是紧张兮兮的,看来他们也都在害怕妖怪上门。之所以不告诉她,估计是恒哥哥担心吓到她,所以特意吩咐过对她保密吧。
怪不得他最近忙得脚不沾地,住在帝都中的人大多非富即贵,这事处理起来确实需要更加谨慎才是。不过……既然是发生在帝都,那皇家守护应该也会出手吧?有他们在,这妖怪一定很快就能被抓起来了。
念及此,乐观的木瑶并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直到第二天晚上,她拎着点心去找难得回来的慕容恒,却在书房外听到这样一段对话——
“那些人简直欺人太甚!”伴随着什么东西摔碎的巨大声响,慕容恒饱含愤怒的声音从门内传了出来,“明明是上一代皇家守护犯下的罪孽,他们不说拨乱反正,就连亡羊补牢都不屑,竟然为了掩盖事实做出这等杀人灭口的勾当!”
“殿下息怒,息怒啊。我等知殿下之心,可万一您的话被他们听到——”
“听到又如何?难道他们还敢公然谋害皇嗣吗?!”
“他们若是不敢,那七公主和贵妃娘娘又怎会——”
哐当,手里的食盒落了地。
“谁?!”
书房门大开,慕容恒和幕僚便见到了一脸茫然的木瑶。
“……小七?”
幕僚幽幽地叹了口气,对两人行礼后便离开了。
“抱歉小七,这几日冷落你了。等恒哥哥处理完手上的事,就——”
“你们刚刚说我跟母妃怎么了?”
“没什么的小七,我们只是——”
“恒哥哥,别再骗我了。其实我不是父皇的女儿,对吧?”
她没打算让慕容恒蒙混过去。
她曾经以为,那只是木三思的一面之词,只是他在欺骗自己。
她不愿意接受,不想接受,不断说服自己那只是无稽之谈。你看,要是真的,恒哥哥怎么还会跟之前一样,对她这么好呢?
可如果这不是真的,为什么父皇明明前一天还对她宠爱有加,第二天就翻脸不认人,甚至突然废掉了她的公主头衔呢?
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但她却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接受这个答案。
——恒哥哥在欺骗她,她确实不是父皇的女儿。
她能想到他骗自己的理由,无非是想要保护她罢了。所以她心甘情愿被欺骗,明知道慕容恒与自己根本没有血缘关系,还是希望这份难得的兄妹之情永远不要改变。
他希望她一无所知地幸福快乐,她就善解人意地活给他看。
可既然窗户纸已经捅破,再要她去装作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