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想着这些时,窗外终于传来了林婉儿的声音。
“闻夕,闻夕~”
他站起身向外张望,却没见到人。
“这里,下面,下面。”
低下头,才发现林婉儿站在一艘渔舟的船头,白虹坐在船篷上对他挥手。
见他看过来,林婉儿飞身而起,立在栏杆上。
“闻夕,来~”
说着对他伸出了手。
夜色下,林婉儿凭栏而立,远处徐徐亮起的灯光模糊地为她稚嫩的脸染上了一层柔光。风扬起她的裙摆,仿佛要带着她远去。只有那只伸向他的手,那只戴着“命运枷锁”的手,那样随意地舒展着,却倔强地宣誓着存在感。
她完全忘了他可以自己下去,也忘了他有不愿意跟人接触的“洁癖”,只是因为这个高度差,下意识地想要“拉他一把”,这本质上跟想要背行动不便的老婆婆过桥一样,是对他这个病人不自觉的照顾。
她是真心实意地拿他当朋友看待,他也应该什么都不多想,回应这份好意才是。
可他不可以。
他不可以再触碰她。
他不可以,对活着再有多余的奢望。
这样下去的话——
“不必了,我——”
“哎呀不用客气。”完全不管他此刻到底有怎么样纠结复杂的心境,林婉儿见他又露出那总是挂着在脸上的虚假笑容,能“看见”情绪的她一把就抓住了闻夕的手。
然后抓着他,一跃而下。
带着水汽的风扑面而来,吹散了萦绕在他内心的苦痛,挥去了蒙住双眼的迷雾。他清楚地看到了林婉儿坚定不移的眼神,感受到了她拉住自己的决心,甚至产生了一种……
她或许什么都知道的错觉。
下落的过程只是一瞬,却好像越过了死亡的边境线,又生生被拉起般漫长。
当双腿在船舷上落下时,他的心似乎还悬在半空中,久久无法回落。
等木舟慢慢平稳下来,她似乎觉得不再需要扶着他了,想要松开手。他趁她彻底离开前握了过去,凭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冲动开口:
“阿婉,你是不是知道我……”时日无多?
“知道什么?”林婉儿促狭地笑,“知道你明明很想跟我们一起出来玩,却只能待在酒楼里等,实际上很寂寞吗?”
闻夕:……
“我这不是来接你了吗?”她拍拍他的肩膀。
“你看,在船上不用担心被人碰到,还能顺便看风景,多好呀~”她用真气推动渔舟慢慢前行,示意他看向两岸,冲他机智地一笑。
原来她专门找来渔舟不是为了自己玩,而是为了让他一起赏景。这么简单的道理他竟然等到她说出口才反应过来。
心绪一时间大起大落,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平息。
可她依然回避了他的问题。
或许之前也有过很多次,但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给他一种明确的感觉。
——她在瞒着他什么事。
他想要仔细回忆一下,那些他曾经怀疑过却又没有深究的“回避”究竟是什么,它们是不是指向了某个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然而就像是不希望他去思考一样,林婉儿拉着他在船舷坐下,跟他说话。
“哎闻夕,你看这木舟跟我们上次坐的是不是很像?”
她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爽朗的笑容,不是伪装,也没有什么阴霾,她是真心实意地在对着自己的朋友展露笑颜。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本以为自己对这位命定之人已经有了不少了解。但此刻对着这已经熟悉的笑容,他竟然完全无法摸清阿婉到底在想什么。
“我难道问了什么特别深刻的问题吗?你竟然苦恼成这样?”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而后随意摆摆手,“要是实在记不起来了就算了,别想了,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见他神情依旧不豫,林婉儿叹了口气,拍拍裙摆站起身。环顾一周后,对着岸边的小贩喊道:“喂,给我两串冰糖葫芦~”说着丢出一块碎银。
“好咧,客官您接好咧~”
她动作精准地一手接下,分了一支给白虹,另一支递给了闻夕。
“喏,吃点甜食,心情就会好起来啦。”
“你以为闻夕跟我一样单纯,随便一根糖葫芦就能收买吗?”白虹一边舔着糖衣,一边嫌弃她。
林婉儿没有理会她,只是将手里的糖葫芦往前送了送,等着他接。
闻夕其实并不喜欢吃东西,不如说,他早已辟谷多年,对吃食已经没有了那种欲望。不管是酸的甜的,还是苦的辣的,他都没有任何感觉。他愿意陪着她吃吃喝喝,也只是不想扫了她的兴。
白虹说的没错,他不会被一根糖葫芦收买。但是……
他会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