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李湛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我一个人换你们两人的性命,倒也划算。”
纪无咎低头,“陛下乃天子,性命贵不可言,又岂是我和迟迟能比的。”
李湛听了他这句讽刺,脸上出现一丝落寞,抬头看向纪无咎,说道,“我知道,你还在怨我。当日我不肯让迟迟跟你一起,把她嫁给沈清扬,你如今还在怨我。但易地而处,纪无咎,若你是兄长,必定也会跟我做出一样的选择。”
纪无咎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接口道,“陛下的决定,原就没有对错。我身为臣子,又怎么会有异议。”
李湛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说道,“当日你若是肯放弃仇恨,带着迟迟一起走,必定没有这后面的事情。你将一切怪到我头上,也无非是因为迟迟在怨你。”见纪无咎脸上有惊讶之色闪过,李湛眼中露出一丝了然,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是当初琅琊王的儿子,我父皇与你更是有杀父之仇。”
“都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潜进宫中多年,苦心经营,不就是为的把这天下换了人吗?如今你做到了,应该开心才对。”他脸上看不出半分伤心,“只是我原本以为你自己会坐上这皇位,没想到你居然将它给了一个外人。”
“何清晏雄韬伟略,又宅心仁厚,兼具开国之君和守成之君的两种优点,由他来做皇帝,再合适不过了。况且,”他微微一顿,说道,“他出身贫寒,将来新朝建立,必定能焕然一新,将原本的门阀势力打压下去。若是换成我,未必不是走你们的老路。”这个选择,是他在思量许久之后才做出的决定。可能是人经历的东西越多,看淡的东西就越多,以前坚持的东西反而没那么看重了。他如今希望的,是能跟迟迟一起泛舟江湖,将朝堂上的这些阴谋诡计全部抛开。
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了。
他已经选错了一次,决不能再选错第二次。
他做出这样的选择,要说服越青他们一众老人,自然是不容易的。还好,他尚且还占上风,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还愿意听他一个晚辈的话,只是其中艰辛,自然也不足为外人道。
李湛听了他的话,脸上一阵恍惚,半晌才笑道,“我身为皇帝,竟然还没有你有责任心。”虽然他从来不把皇帝这个身份放在心上,但看到纪无咎尚且能够为大局考虑,他也难免不会感到惭愧。
纪无咎看着他,李湛性格软弱,原本从来没有做过皇帝美梦。就算他是当初沈碧澜的儿子,先皇也不曾打算把天下交给他。然而姜翠微要找一个容易控制的人,来完成她把持朝政的美梦,又想让沈碧澜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加上先皇其他几个儿子更加不成器,软弱的李湛就这样被推上了皇位。
没有人比纪无咎更清楚李湛心中的抵制。他只有一颗风花雪月的心,喜欢的是书法是诗歌,对政治对皇权丝毫不感兴趣。饶是当初姜素素被卢氏嫁去了卢家,以他那么爱姜素素的一颗心,也没能振作起来,想方设法把他心爱的女人救出来。他已经安于天命,无论是当皇帝,还是后来的种种,都是后面的人在推着他走,以前是姜翠微,后来是他纪无咎。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李湛的不求上进,甚至还比不上迟迟。只可惜,他们两人的性别,从一开始就倒换了。如果李湛是迟迟那样的性子,恐怕也不能活到现在了。
回想他整个人生,做的最肆意的,竟然是后面这段时间,沉迷于炼丹道术。只可惜,这样的行为对他的国家非但没有帮助,反而是雪上加霜。
李湛称不上是好皇帝,但也称不上是坏皇帝。他比起前朝的暴君们不知道好了多少,他这样的性子,若是当个逍遥王爷,是最好不过的。然而命运没有给他这样的选择,他成了皇帝,却没能担当起皇帝的重任,纵然没有祸国殃民,但也有失皇帝的担当。
其实这个王朝从交给他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是千疮百孔了。先皇任人唯亲,滥杀忠良,若不是当初为了一己私欲,贸然对琅琊王下手,也不至于军队中人才流失,到了李湛这里,竟连一个打仗的人都找不出来。
可惜了李湛,明明不是他做下的孽,明明他不像他父皇那样暴虐,却要承受他父皇种下的恶果。纪无咎看向桌上的那杯牵机,也觉得心有戚戚。若说报应,这绝对不应该是李湛的报应,只是……他到底是皇朝正统,有哪个新君会安心把前朝皇帝的性命留着呢?
就算留下了,与其被圈禁一生,不如现在就让他平安而有尊严地死去。若干年后,史书上的他,不是贪生怕死的末代君王,而是以死殉国的哀帝。
看他怔怔出神,李湛问道,“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报仇这件事情的?”
纪无咎抬头看向李湛,他笑了笑,从案下的匣子里拿出一封信出来,递到了纪无咎手上。“这是你的师兄吉祥写过来的,他把你交了个底,说是不忍心我受蒙蔽。呵,若是不忍心,当初一开始为什么不告诉我,非要等到后来才说?”他看了一眼纪无咎,说道,“他这信来的不是时候,若是素素死之前,我恨你拐走迟迟,必定会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