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妈妈结结巴巴喊了一声大爷,腿一软便要跪下。可跪到一半,想起什么,又直起身来,朝后退两步,将身后的灶屋门堵住。
“不知大爷今日登门所为何事?民妇有失远迎,还请大爷见谅。"只肯嘴上请安,连个蹲礼都没有。诺穆齐火撞顶门,不等管事开口,已然怒道:“冯常氏,你疯了,竞敢跟爷这样说话!”
常妈妈冷笑:“大爷忘了,老婆子早不是贵府的奴婢了。老婆子一家被放了奴籍,如今已是良民。“不光是良民,还在旗,实在没必要给前主人行礼。
说着环顾小院,继续呛声:“这个田庄的地契,如今都在姑娘手上,姑娘才是这里的东家。大爷就这样闯进门,不合适吧。”
诺穆齐一噎,之后咆哮:“那又怎样!舒月还是爷的闺女!她一日是爷的闺女,爷就一日管得了她!”常妈妈哼哼两声:“可福晋已经将姑娘许给老婆子的儿子做媳妇了。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个道理大爷不会不懂吧?”
不管大爷这时候过来是为了什么,都不能让他知道姑娘的病好了。
常妈妈有自己的私心,可更多的还是对乌拉那拉家的防备心。
姑娘没傻的时候,虽然也被金尊玉贵地养着,她却听正院的人说过一嘴,好像大爷和继福晋有意用姑娘的亲事为长房换取利益。
至于怎么换,说法不一。
被提到最多的,是将姑娘嫁给江南大商贾家的纨绔,换取天价聘礼。
远嫁,嫁商贾,嫁的还是纨绔子弟,这辈子就算毁了!为了银子,长房那对夫妻脸都不要了。常妈妈听说之后好几天吃不下睡不着,生怕一睁开眼,姑娘就被带走做童养媳去了。
之后她花银子托人将这个消息传到老太太耳中。老太太最要脸,当着大爷和福晋的面,说乌拉那拉家再落魄,也不许家里的姑娘嫁到商贾人家。
头顶有个孝字压着,还有二爷和二福晋共同施压,那次议亲才终于告吹。
那年姑娘才七岁,虽然生得漂亮,到底还没长开。如今姑娘出落得越发标致了,好似画中仙女,要是让大爷知道姑娘的病好了,天知道会不会再被卖第二回。据她所知,长房比三年前,更加落魄了。
老太太也老到几乎不管事。
仅凭二爷和二福晋,还能否压制住贪婪成性的长房夫妻,常妈妈不敢赌。
“无知贱妇!“诺穆齐最近诸事不顺,正憋着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呢,“你那儿子考中举人,才有资格娶爷的闺女。爷的闺女现在还归爷管,轮不到你一个贱妇比手画脚!”常妈妈被骂了也不生气,大爷就是这个德行,她早习惯了:“不归我管?三年了,要是没有我这个无知贱妇,姑娘都不知道饿死多少回了!”
说到这里,退无可退,只得一步一步朝前逼近:“大爷,你摸着良心说话,这些年姑娘的月例给够了吗?前年冬天,姑娘耐不住冷,高烧不退,那时候你在哪里?去年大雪封山,府里好几个月不给送吃食,姑娘差点饿死,你又在哪里!”眼瞧着常妈妈一步一步逼近,诺穆齐起初还退了一步,可也只是一步。
等常妈妈再靠近些,他忽然抬起脚,冷不丁朝常妈妈的肚子踹去。
结果他才抬起脚,膝盖便被什么击中了,疼得他哎呦一声,伸手去扶身边的管事。
变故发生太快,管事根本没反应过来。
诺穆齐扶了一个空,直接朝侧边倒去,“噗通"一声摔在地上,摔了一个狗啃泥。
姜舒月看着院中摔倒的诺穆齐,又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旁边的少年,就见他丢了一颗小石子在地上,然后嫌弃地拍掉了手指上的浮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