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楼,徒劳无功而已;只有极小的情况下,能真的为旅人带来一瓢水。
当年的知情人大多都死了,仅有的那么几个也在玄苍山闭关,绝无可能对任何人直言相告。等此人再一死,这万分之一可能的真相就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故离其实很少真的“想”什么事,她的行为目的大多都出自推断与思索,但这个念头就这么出现在,成为她秩序井然的思路中的一道杂音,显得没头没尾,无缘无故。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将其镇压下去,却又无论如何也抚不平、捋不顺,就像它不是突如其来,而是经历了长久的沉眠终于苏醒,于是可劲招摇,再不肯平息。
喻扶辞正待乘势而上,一侧手臂忽然被人拉住。
他正恨不能置李岷于死地,怒意毫不收敛地连坐到这人身上,偏头道:“干什么!”
发现拉他的是谁后,迁怒立刻转成诧异,他向下瞥一眼故离抓他手臂的手,又挪回那张依旧看不出确切情绪的脸上,拧眉又憋出一句:“……干什么?”
故离却没回他,看向李岷道:“你什么意思?”
听到这一句,李岷勾起一抹笑,喻扶辞则难以置信,盯着她的目光看来像是在怀疑方才落下来的山石是不是砸了她的脑袋。
他连惊带怒,发力要挣开她的手,冷笑道,“连他的话你都信?怎么,你每隔一段时间不被人骗就不舒坦,没了玄苍那帮老不死,就挑上这老儿了?倒也没必要如此急病乱投医。松手!”
“好,”故离平和地转向他,很讲道理,“那你来告诉我,玄苍山骗我什么了?”
喻扶辞一阖眼,似是觉得她无药可救,不再理会,另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往下拨,要摆脱她继续向李岷那方发难。
但两人自从反目就几乎没有过任何肢体接触,要有也是在实在找不到武器只能空手过招的情况下。他不出手还好,突然这么一攥,掌心无遮无挡地贴上故离腕部肌肤,带着因怒气而微微升高的体温,直接唤醒了他们你死我活对打互殴的身体记忆。
故离当然不肯放,条件反射跟他推起招来,相持间手向下滑,握住了他的虎口。
喻扶辞手背上被飞溅的碎石划出几道纵横交错的血痕,在苍白的手上格外醒目,他自己根本没留意,故离手指压上去,指腹明显感觉到几条细微的裂口,心里猛地一突,反应过来之前便撤了手。
喻扶辞颇觉奇怪,只当她是幡然醒悟,正要再往李岷那边去,却见其腾身往矿道尽头,口中对故离道:“还能骗你什么?当然是他们究竟如何巧妙地瞒天过海,一步步把姓喻的逼死的啊。”
两人同时追上去,故离横剑拦在李岷身前,道:“愿闻其详。”
喻扶辞火冒三丈:“够了!你难道不知道我们魔修嘴里一向没有实话吗?你要真这么想听瞎话,等出去煮上一壶茶,我能给你编出十余套来说上三天三夜,想要多离奇曲折的都有。杀了他,谁知道这老儿心里还在转什么主意!”
李岷满肚腹的坏水都摆在了脸上,大笑摇头:“你还不知道吗?你们的翎弈小仙君可是个掉进泥潭里还非要自诩光风霁月问心无愧的人啊。勾结魔修杀害同门?他才做不出来呢!他当年哪里是去杀人的,他是救人的!不过你们所有人都认定人是他杀的,至今想想我都觉得可乐啊,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
他眼中精光乍现,没管脖颈前的濯浪剑,突然全力往后一撞,肩胛骨发出咔擦一声裂响。
矿道尽头的石壁经历了三人几轮的剑砍掌劈,已是体无完肤,被他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地一撞,又塌下来一大块,后面竟另有乾坤,藏着另外一条竖直的矿井!
李岷瞬间闪身向后,畅快道:“至于剩下的,等到了黄泉路上,再让他给你慢慢讲吧!”
故离紧随而上,一道剑气直逼他心口要害。但李岷显然对这矿洞下的构造了如指掌,腾身沿着矿井往上的同时,脚不知在哪一蹬,下方岩壁瞬间垮塌,小屋般大的山石直直朝她头顶砸下来!
濯浪剑来不及变招向上,千钧一发时,另一道剑光呼啸而来,霎时将其斩为数块,四分五裂落在周遭。
但山崩地裂的坍塌声仍在继续,乱石洪流般倾泻而下,眨眼便将矿井入口切断,天顶石壁崩裂开,缝隙蛛网般蔓延,掉下大小石块,下一刻便要整片塌陷,拍馅饼一样将两头堵塞的矿道连同里面的人一起拍成齑粉。
疾速缩小的缝隙中传来李岷得意的喊声:
“放心,我一定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等你们都死了,就把你们尸身剁碎参在一起喂狗,让你们还能有机会在畜生肚子里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