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贞一把年纪顶着烈日，跪在承安殿外。
老腿儿刺麻得几乎感觉不到存在。
头上金灿灿的珠钗与她此刻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雍容典雅了一辈子的老国公夫人此刻两鬓斑白，竟似生生老了十岁。
一双眸子颤颤的盯着承安殿的殿门，见到林北出来之时眸子亮了一瞬，却在睨见他空荡的身后之时彻底黯淡了下去。
“王爷还是不肯见老身？”
林北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坐在地上的蒋贞，摇头道：
“王爷说了，老夫人能免于责罚已是念及老国公的恩情。倘若老夫人继续跪下去，纪家就不是流放那么简单了，恐怕老国公也正在下面盼着你们呢……”
林北点到为止。
蒋贞支撑不住的歪倒在地，手中的龙纹玉佩‘啪嗒’一声砸得四分五裂，蒋贞惊慌失措的去抓，被散落的碎片扎了满手的鲜血。
握不住的富贵，保不住的命。
难道这就是纪家最终的结局？
林北看着失魂落魄的老夫人，轻叹一声，“国公爷死局已定，老夫人请回。”
“至于纪小姐…”林北错开蒋贞看过来的视线，不自然道，“属下已命人送到了老夫人的马车上。”
听闻纪千禾有了着落，老夫人暗暗松了口气。
她伸出青筋凸起的手抓住林北的衣摆，“我儿纪庸真的非死不可么？他向来谨小慎微，怎会犯下如此滔天之祸？”
“谨小慎微？老夫人怕是对国公爷的行为处事有什么误解。”
纪庸虽不敢骑到王爷脖子上，但也绝对配不上谨小慎微这个词。
这点林北还是清楚的。
蒋贞一怔。
却又拿不出辩驳之词，她闭了闭眼，怆然泪下。
“不论我儿犯了何错，老身愿替我儿以命换命。”
她总归是把老骨头了，与老国公风光恩爱一辈子，活也活够了。
但纪庸还年轻，又只有纪千禾这一个女娃，如何能断了香火？
林北不愿与蒋贞有过多的牵扯，他抽出自己的衣摆。
“陛下九五至尊，一个小小的国公之女竟敢给陛下投毒！若不是王爷网开一面，老夫人觉得纪家有多少条人命可抵？”
…
明昭用了膳，身上的疲乏劲又冒了上来，睡意一直拽着他。
他窝在裴寂怀里耷拉着眼皮，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身上隐隐发烫，也不知道是不是感染了风寒。
冰凉凉的裴寂此刻就是香饽饽的，独得他欢喜。
明昭下意识的往他怀里蹭了蹭，像只困倦亲人的小猫。
“困就睡会儿，不必硬撑。”
裴寂深邃缱绻的目光寸寸描摹着明昭的眉眼，看着他硬撑着睡意的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明昭强闻言放弃了挣扎，埋首在裴寂的脖颈嘟囔。
“那你抱着我。”
抱着凉快些。
“好。”
裴寂闷笑出声。
像小时候被抱着摇晃那般轻摇着明昭，“乖乖宝，稳稳睡，烦恼来消散。”
明昭眉眼渐松，可很快小脸又皱成一团。
那种啃噬感又出现了。
明昭难受的扭了扭脖子，轻哼，“裴寂。”
“嗯？”
被温柔的光晕笼罩的男人没发现明昭的异样。
困倦的明昭耷拉着眉眼，抓住裴寂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我好像发烧了，好烫。”
额头灼烫的温度，骤然让裴寂变了脸色。
他知道是药效在作祟。
可明昭的身体显然经不起他此刻……
“是有些烫，乖，别怕。”
“夫君这就让李太医给你开些治风寒的药，好不好？”
裴寂亲了亲明昭的小脸，柔声轻哄着，那双阴冷的眼睛里却没有半点温情。
想到明昭此刻遭受的折磨，纪千禾的下场他只恨太便宜了些！
明昭扯了扯身上的龙袍，他总觉得热得有些不同寻常。
前一刻还好好的，真是病来如山倒？
他不满轻哼，嫌弃这副病病弱弱的身体，“那你快些。”
吃苦药总好过身体难受。
“好。”
冷沉着脸色的裴寂朝一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神，对方会意离开。
裴寂轻抱起明昭，抱小孩似的往寝殿内走去。
忽地——
“裴寂！裴寂！”
一声高过一声的撕裂泣血传进殿内，睡梦中的明昭瑟缩着惊醒。
他睁开布满血丝的惺忪睡眼，下意识朝声源处看去。
下一刻后颈被一只微凉的手心掌控，摁压着他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