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琮中了蛊毒的事情,你知道吗?”
郦黎的心狠狠跳了一下,像是被一只手用力攥着,要从指缝里拧出血肉来。
但他只是平静反问道:“知道又如何?”
“锦衣卫果然神通广大,”乌斯不疑有他,只是感叹了一句,“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提醒你,那个女人说霍琮中的这种蛊毒没有解药,无药可救,霍军没了主帅,他手底下的士兵要么哗变,要么被郦淮那个男人收编吞并,你最好提前做好准备。”
郦黎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能感觉到有湿润温热的液体在缓缓流淌,但他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
相反,他的头脑愈发清醒,就像是被浸泡在了冰水之中一般镇静。
“朕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他近乎咄咄逼人的质问道,“别忘了,朕下令削弱黄龙教在大景境内的势力,你身为教主,先前还在与朝廷作对意图谋逆,现在突然跑过来,说你是好心提醒我?”
他冷笑道:“不觉得很荒谬吗?”
乌斯:“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我想,你大概已经发现不对了吧,不然上次见到你时,你可不是现在这样的状态。”
郦黎默然不语。
乌斯又道:“我不管那个姓霍的与你什么关系,至少他目前还没做出背叛你的事情,又是你麾下一员大将,这样的人死了,对你的影响一定很大。我不希望再看到下一个乱世开启——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郦黎定定地看着他,“你说过,你是匈奴人。”
“没错,”乌斯爽快承认,“但我身体里也流着一半汉人的血,和你一样。”
“可能你并不想承认,但我们是兄弟,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
乌斯走到他面前,郦黎并未躲开,只是蹙眉直视着他的眼睛,似乎想要从哪深不可测的浅瞳中看出乌斯的真实意图。
“我憎恨中原人,他们自相残杀,互相算计,但其实匈奴也好不到哪去,只是他们的脑子不会像你们那样拐那么多道弯,表达好恶都更加直白明显。”
乌斯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抚摸郦黎瘦削的脸庞,但最终只是轻轻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胖了些,”他勾唇道,瞳孔微微涣散,“不错,好好活着,过去的那些,忘了也就忘了吧。真羡慕你啊,可惜我记性太好,有些事,总是忘不了……”
他的眼前浮现出那天午后碧蓝的晴空,和那个行走在集市之中、几乎吸引了周围上至八十下至三岁全部异性注意力的端方青年。
当时青年左手提着他刚买的一堆大包小包,右手捏着一个生肖羊形状的糖人,小拇指上,还挂着一个准备送给心爱妻子的绣囊,虽然担负着一堆累赘,却只是闲庭信步地走在他身后几步的位置,淡淡笑着问他,准备逛到什么时候回去,阿禾今晚应该给他们煲了鸡汤。
乌斯的唇很轻微地勾了勾,视线越过面前的郦黎,注视着殿外遥遥紧盯着他们的一众锦衣卫,时隔多年,他终于坦然又轻松地回答了解望的问题:
“其实我一点儿也不爱喝她煲的鸡汤。”
也就只有你这个蠢货,别人不管给你做什么,你都说好吃。她的手艺其实烂透了,除了配置毒药,正经做饭还不如他一个刚学了一个月厨艺的新手呢。
至少他不会把饭烧糊。
可惜啊……
郦黎眼睁睁地看着乌斯惨白脸颊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身体晃了晃,踉跄一步,直接倒在了他的身上。
“喂!你这是怎么了?”
他赶紧扶住对方,远处观望道事态不对的锦衣卫也匆匆闯了进来,慌忙问道:“陛下,没事吧?”
“我没事。”
乌斯已经陷入了昏迷,郦黎把他平放在地上,撩起衣摆,发现这人的腹部居然有一道利刃的贯穿伤,连箭头都还没拔出来,看样子伤的不轻。胸口处打着绷带,浸着深深浅浅的暗红,估计是伤口撕裂或者压根儿就没包扎好。
这人……是一路带着伤跑来跟他通风报信的吗?
郦黎不知道为什么心一下子跳得很快,他心情复杂地试了试乌斯的鼻息,犹豫了两秒钟,还是咬牙道:“来人,把他搬到我平时做手术的无菌台上去!”
在自己问清楚乌斯事情的全部经过前,他决不允许对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