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摇珠翠帘, 袅娜脂粉香。
琵琶弦响,古琴铮然,一群或俏丽清素、或妩媚秀色的姑娘坐在珠帘后, 怀抱各色乐器, 柔声弹唱着一曲改编版的《蜀道难》。
“这些都是翠轩楼最漂亮的姑娘。”
戚波不无自豪地介绍道。
他接过一位姑娘送到嘴边的酒杯, 眯眼浅抿了一口, 一副沉溺于温柔乡的作态, 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坐在身边, 举箸敲碗轻声跟着哼唱的青年吸引。
郦黎也喝了些酒,但没叫姑娘在身旁伺候, 戚波只当他害羞,还好生笑了半天。
可这会儿温香软玉在侧, 他的注意力却根本不在歌舞上,而是完全被郦黎吸引了。
美人既醉, 朱颜酡些,不需涂脂抹粉, 也不需什么朱钗坠饰, 郦黎只简简单单一袭竹青色锦袍斜靠在软枕上,嘴里轻轻哼着曲调,白皙的手腕撑着下巴,注视前方的眼神微微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戚波下意识又喝了一口酒,喉头滚动,只觉得莫名干渴。
他有些结巴着问道:“霍, 霍兄不喜欢姑娘作陪, 难不成, 是好美少年吗?”
“嗯?”
郦黎一时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抬眼望过来,唇边还残存着浅淡的笑意。
“戚兄方才在说什么?”
他见戚波呆呆傻傻的模样,耐心又问了一遍。
只一眼,就看的戚波浑身战栗。
“没,没什么,”他忙移开视线,慌里慌张地弥补道,“那个,既然霍兄对我之前说的那些官场事感兴趣,不如我再给你讲讲别的吧?就……就讲讲这次负责科举的礼部,怎么样?”
戚波知道郦黎跟他这个兵部侍郎的儿子拉近关系,应该只是在利用他打探消息。
但有些人吧,你是心甘情愿地被他利用,甚至还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都剖出来让他看。
作为老爹手下最不成器的儿子,戚波一直属于那种清醒着摆烂的类型——他知道自己不是读书当官的料,所以也不给自己找不痛快。
就像他先前对郦黎说的那样,有这样的老爹,自己只要不做太出格的事、每天带着一帮狐朋狗友走街串巷吃喝玩乐就够了。
但什么都吃过了、什么都玩过了,偶尔戚波也会觉得,这日子过得真是无趣啊。
直到今天,他终于发现了自己此生的命定之人!
可霍小兄弟一看就是那种读过书的人,戚波苦恼心想,自己肚子里也没啥墨水,不像那些书生秀才,还能给心上人作两首情诗风花雪月。
万幸的是,霍小兄弟对他还有感兴趣的地方。
戚波绞尽脑汁地想着老爹在家骂天骂地时,自己偷听到的各种八卦内幕,清清嗓子说道:“这次科举陛下很重视,但陛下可不知道,不少朝中重臣麾下门生都开始互相走动了……”
他卖力地向郦黎抖搂着内幕消息,听得旁边的翠轩楼姑娘冷汗涔涔,脸色惨白,捧着酒杯的手都开始微微发抖。
这是她能听的吗?
还有跟着他们一起来的几个公子哥,也都觉得戚波今日跟中了邪似的,赶紧出声打断他:“戚哥,差不多得了!”
“得什么得了?我和天明说话,关你们屁事!”
短短半个时辰,戚波对郦黎的称呼就从“喂”变成了“霍小兄弟”再到直呼表字,为了表示亲近,他还特意往郦黎那边坐了坐,方便两人坐在角落里说悄悄话。
“戚兄知道的可真不少,”郦黎“惊叹”道,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这些都是戚大人平日里教导你的吗?”
“怎么可能!”
戚波哈哈一笑:“我老爹忙的很呢,他才懒得管我这些,都是我溜进他书房里偷偷翻到的!”
“原来如此。”
郦黎点点头,在心里狠狠给兵部侍郎又记上了一笔。
兵部掌管天下军事,戚恒作为兵部二把手,地位就相当于现在的国.防部副部.长。
如此重要的军事机密,居然被儿子溜进书房说翻就翻,还大大咧咧地说给外人听!
郦黎咬牙微笑起来:就算他是皇帝,可下次要是换做旁人呢?换做战时被间谍刺探敌情呢?
“还有啊,”戚波还不知道自己狠狠坑了一把爹,又兴致勃勃地说道,“就算不靠我爹,我在这京城中的人脉也不是吹的。基本上京城四品以上官员的儿子,我都认识!前不久那个宁莱还得意洋洋跟我说,他们家收了几个门生,这次科举肯定百分百都能中。”
郦黎眉心狠狠一跳。
这是公然搞舞弊,搞到他头上来了?
“哦?那不知这位宁公子是哪一家的?”他心里越气,脸上的微笑就越温柔灿烂,把戚波迷得五迷三道的,都没注意到喝酒时酒水顺着唇边滑落浸湿了衣襟。
“是,是礼部员外郎家的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