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我便看到夙夜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而我身边的沧曦亦同样攥紧了双拳,死死抿着唇角。
“已经被我杀掉了。”抬手抚了抚耳旁被夜风吹乱的发,凤莜说:“后来当我又换了几次主人,刚学会了如何杀人之际,我便再次遇到了他。由于我当时的主人受了重伤,他便趁机杀了那人,抢夺了他所有的东西,然后还想让我像狗一样听他的话。我就在他碰我的时候,亲手杀了他。”
她说:“没有哪个姑娘生来便愿意自己一双玉臂千人枕,然而面对那些比自己强大太多的人,我的力量无异于蚂蚁撼树。我知道,外界的人都看不起蛮荒的女子,觉得我们人尽可夫,觉得我们心狠手辣,觉得我们就应该在被人轻薄的时候为保贞洁咬舌自尽。可我只是想要活下去,就算族里抛下了我,没有任何人在意我的死活,可我却还是想要看看自己长大后的模样,我会对那时候的自己说,至少我自己在看重这条性命。”
没有半点悲痛的语调,极是云淡风轻的声音,但我恍然间却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我的凤凤,我最亲爱的小姐妹,究竟经历了多少伤害,才会让自己习惯这些旁人根本无法想象的痛苦。
没有经历过饥饿的人,永远不知道食物的可贵,没有经历过生死边缘的挣扎的人,永远不知道死亡的恐惧,同样的,没有在蛮荒生活过的人,永远无法想象,一个弱小而又无依无靠的姑娘,究竟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让自己在这里活到现在。
因为凤莜此时的话,再抬眸时,夙夜的眼里已经布满了悲伤。
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凤莜会在一开始便那样排斥他。
是啊,有哪一个姑娘,不想天真明媚的活着,可在这里是蛮荒,是遍地妖兽,步步惊心的蛮荒,而他面前的姑娘,是族中的弃子。若她心软,便只能永世为奴不得翻身,而她若不杀人,人便欺她伤她,一切都不过是逼不得已罢了。
思及至此,再开口时,夙夜再也没有说过先前那般无知唐突的话,而是看着这个身高才到他胸口的小姑娘,深深作了一揖,语气诚恳道:“姑娘,方才是我的不是,往后我不会再说那样的话了。”
凤莜不可置否道:“真觉得不好意思的话,就赶快滚吧,别让我看着厌烦……”
然而话未说完,凤莜便察觉身子一轻,竟是被夙夜抱进了怀中,驾云在空中疾驰,他低声对她道:“得罪了。”
身后有数道劲风扑面而来,凤莜看着天上血红的月亮,这才想起,蛮荒每当天狗食月之日,虚妄河之中所有沉睡的虚妄兽便会醒转出来觅食,而此刻他们身后,便跟着数之不清的虚妄兽。
蛮荒的魔兽成千上万,虚妄兽无疑是最可怕的几种魔兽之一,其一,他们数量众多,总是习惯集体出来觅食,但凡被他们的看中的猎物,都会不死不休的纠缠;其二,虚妄兽能在水中潜游,还能在空中奔跑,口中粘液又含有剧毒,但凡在蛮荒久居之人,都知晓要在天狗食月之日绕道虚妄河,可她今晚却因为一击得手的胜利,居然忘记了此事。
眼看着虚妄兽离他们越来越近,知晓此战难以避免,夙夜便在空中停了下来,并将身后所有的护身法宝都塞到了凤莜怀中。
“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伸手抚了抚凤莜的发后,夙夜也未等她答言,便转身拿出先前的长笛横于唇侧。
飘渺动人的笛音顿时响彻了天际,而那些虚妄兽也好似无形中被什么力量束缚住一般,竟再无一只兽可靠近他们。
片刻后,笛音越来越急促,而最前排的虚妄兽身上也开始莫名出现了无数伤口,一只接着一只的倒了下去。
“用音律便可杀人夺命,这是上古的音杀之术。”因为格外崇尚强大力量的缘故,凤莜淡然的神情也变得分外狂热:“传闻中早已失传的术法,据说只有玄武一族的王上夙夜才会的……”
音杀之术使用范围越广,灵力消耗得便越厉害,因而趁着音律空隙的便可,夙夜扬手往口中塞了一大把补灵丸,在听到凤莜的话后,他亦觉得没什么好隐瞒,便点头道:“是的,所以我才会邀请姑娘去玄武族地。我的族人都很温和友好,绝不会让姑娘受到任何伤害委屈。”
因此时情况紧急,所以语罢之后,夙夜便再次吹奏起了长笛。
可天狗食月之日,蛮荒的魔兽都要比往日强大数倍,因而竟有高阶的虚妄兽渐渐适应了笛音,竟直接向夙夜扑来。
饶是夙夜反应极快,可由于扑来的虚妄兽太多,他又急着起护住凤莜的缘故,手臂便被虚妄兽尖利的爪子狠狠划过,瞬间便有鲜血洒落在地面。
玄武一族本就是四方神族中最温和的神族,平日里与世无争,就算在与妖魔对战之际,也会尽量会俘虏对方而非直接灭杀。
是以对于这些虚妄兽,夙夜一开始便没有动太多的杀招,只是想中伤他们便可。
但眼下看来,若他再留后招,恐怕他跟凤莜今天便会彻底交代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