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初轻轻抬起头,双眸仿若星子坠入,亮晶晶的,那眼中似有懵懂,定定地看向姜老太太。
姜老太太微微摇头,唇角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姜老太太忽然像老了几岁一般,沉声道:“若是一个家族里出了像娴宁这般心思不正的人,实在是家门不幸。”
婉初眼睛一亮,刚想说话,就听姜老太太缓缓道:“官宦人家,家里若是有这样的女儿,一般都是叫她代发修行。要么送入家庵,要么送入庙宇。叫她吃斋念佛,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婉初垂眸。方才娴宁离开的时候,姜老太太确实也叫住了她,叫她以为淑宁祈福的名头,抄写经书百卷。
姜老太太见婉初眼中露出一丝清明,心中微微点头。
她原先只是看中了九丫头的好颜色,谁知道九丫头倒是个聪慧的。
老大和老大媳妇儿都是自私自利的,自诩聪明,实则目光短浅。却想不到,竟然能生出来九丫头这样耳聪目明之女。
姜老太太顿时想起娴宁。她也是大房的女儿,一样敏感心细。
姜老太太想起娴宁的手段,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这孩子早年间明明是个好的,她也心疼过娴宁的身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娴宁的心思,竟然变得如此晦暗
大房有这两个女儿,实在不知是福还是祸。
姜老太太收起思绪,看向婉初:“九丫头,可世事难预料若是今晚没有后来的那两件喜事,你二姐姐是难以摆脱干系的。”
姜老太太看向婉初,道:“可你那大哥中举了。”
婉初咬了咬唇,似乎渐渐明白了姜老太太的顾虑。
“你们大房这么多年,只有禹哥儿一个男丁。可以说,大房将来兴旺不兴旺,就全看你这个大哥了。”
姜老太太看向婉初,沉声说道:“我年纪大了,终是有走的那一天。等我走后,姜家定是要分家的。”
“你二伯一家是要继承祖上家业,家中生意都靠着他。你三伯四伯都在外当官。你三伯虽然没什么大志向,可当个小官也不算为难。你四伯有了贤内助,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可你们这大房”姜老太太沉吟片刻,这才说道:“若是指望你爹爹,大房离没落就不远了。”
“禹哥儿,才是撑起你们大房未来的那个人。”
姜老太太看向婉初,语重心长道:“你,娴宁,明初,还有已经嫁出去的淑宁,都是女郎。将来在婆家日子过得好不好,一方面是看自己机灵不机灵,能不能笼络住自己的夫君,能不能讨婆家喜欢。”
“另一方面,则是要看娘家硬不硬气,能不能让你们在婆家挺起腰板做人。”
姜老太太说起淑宁,一脸惋惜。
“你看看你大姐姐,她当年嫁给定国公世子的时候,你爹爹不过是个小小的通判。你大姐姐当时的身份属实高攀了。”
“她进了定国公府,谨小慎微,夹着尾巴做人。出嫁头几年,别说回冀州省亲看看亲人了,就是家书也传不来几封。”
“而今你爹爹做了冀州知府,她也由世子陪着,回府省亲。她的婆母,定国公夫人,也和你母亲坐在一起,说说笑笑了。”
婉初静静地听着,脸上渐渐露出了然的神色。
“不出意外的话,你大姐姐将来就是定国公夫人。可她尚且还只能如此九丫头,只要你还是姜家的女郎,你永远都不能摆脱家族名声给你带来的利与弊。”
姜老太太款语温言道:“姜家好了,你才能好。姜家败了,你也是孤木难撑。九丫头,但愿你能明白。”
“等你们都出嫁了,各自的丈夫就成了连襟。世家大族之间,盘根错节,利益息息相关。到时候你就知道,出嫁后,兄弟姐妹,对自己有多重要了。”
姜老太太说到这儿,叹息一声:“说起来,也是我的疏忽,竟然没发现,娴宁竟然已经错成这样。”
“可如今你大姐有孕,她这一胎极为重要。若是男胎,就是定国公府的嫡孙。若是袭爵,那以后世代定国公身上,都会有姜家的血脉。”
姜老太太定定地看向婉初:“所以淑宁的这一胎,绝对不能出问题。她要娴宁过去陪她,我不会阻拦。还把自己在京城的陪嫁宅子给了大房。九丫头,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姜老太太也是无奈。自己还在世,尚且能护着姜家继续往前走。至少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姜家不能从内里乱起来。
无论如何,也要扶起来一个领头羊。
见婉初虽有不甘,却咬牙点头,姜老太太赞赏地点点头,是个知大体的孩子。
“你是个懂事的。我不会亏待你。”
姜老太太和善一笑,道:“方才你说公平。祖母我只怕很难做到公平,可你也确实受了委屈。若是你这么回去,只怕心存哀怨,于你自己,于姜家,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