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回府!”
出了门,叶夫人一改方才宠辱不惊的面色,压低着声音对着叶承宥一通喊。
她心里还是有气的,冯翰林的风评她偶然听闻过,为人锱铢必较。俗话说,宁惹君子,不惹小人。这番闹腾以后,少不得有人给叶将军使绊子。叶夫人反应过来后,心中免不了后怕。
“这个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
叶夫人平复了一下,眸色一动,颇为感慨,或许回来之后的叶倾冉并不再是她印象里那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了。仔细回想,她从来都没有好好教导过叶倾冉,一方面是她最初误以为她是叶震出征时惹下的风流债,是叶震和别的女子生下的。另一方面,是她嫉妒,叶倾冉从小便和瓷娃娃一样,面容姣好,眉眼艳丽,叶夫人拿脚指头也想得到她的母亲有多美。
叶震出身普通,长相倒是英俊。当年叶夫人还在裴府做小姐时,岁数不小了,仍是不愿相看婆家,但当她某日出街看见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她便一眼定情。即便门不当户不对,即便父母反对,她索性跪在祠堂以死相逼。最终裴老爷定下三年之约。再将叶夫人养在府上三年,如若叶震混不出什么名堂,此事了了。所幸叶震也争气,入伍征战真得了军衔。
十多年了,还是能忆起当年送叶震出征的情景。不知前路漫漫,死生难测,双眼泪茫茫的叶夫人掏出一块纹路崎岖的帕子,是为她的心上人所绣。叶夫人素不爱女红,连着熬夜好几天,扎的手指头如筛孔,总算勉强赶在叶震出发前完工。那时的叶夫人也有些自知之明,她自小相貌平平,最多算清秀,离别时纵使有千言万语,最后她含着泪只说了一句:“可别被别的花蝴蝶迷走了。”年轻的少年叶震眼神清冽,郑重地握起她的手,说道:“定不负你。”
带襁褓中的叶倾冉回来那年,叶震不做言语,一字一句地命令她,没错,是以一个将军的口吻命令她——好好照顾叶倾冉。
直至那年叶倾冉失踪,叶震头一回冲着自己发火,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发了狂一般,口中来回也就一句“叶某有愧”。
那一刻叶夫人好像明白了,叶倾冉的身世似乎有些玄乎。她有些欣喜,她年少倾心的男子并未食言,荣华富贵以后,叶将军府也不曾纳妾。
思绪万千,叶夫人原本的怒火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歉意和内疚。
叶承宥观察到叶夫人的神色变化,心道母亲还是嘴硬心软的。叶承宥抬头茫然的看着四周,他今日的心思乱了,现下不知所措。叶倾冉独自离开时他不敢追上去。好像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了。他仰起头看着天,空中飘着小雪,他却觉得此刻雪虐风饕。
这场雪下不停了,在他的心口。
“叶夫人。”
一道清丽的女子嗓音将二人飘忽不定的思绪拉回。叶夫人和叶承宥顺着声音寻去,只看见一个娇媚的妇人。
叶承宥知道她,是敬府的姨娘。
“叶夫人和叶公子可别责怪妾身,我们老太太不方便走动,几个丫头片子又因嬉闹摔了一身的伤,因此就让我来了。二位请跟我来,马车就在前头。”袁姨娘笑起来时,眼睛都快眯成一道缝了,可是她的气质独特,就像是麦芽糖,有些甜腻但招人喜欢。
叶夫人回了一个笑,道了谢。袁姨娘指引着两人来到了敬家的一个小别院。
叶承宥皱了一下眉,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袁姨娘带着浅浅的笑开口道:“我们老太太喜欢赏梅,年年来,又怕有时风雪来得急,老人家身子虚,因此府上便修缮了这座院子。”
叶夫人感叹了一句:“还是你们想得周到啊。”
袁姨娘笑,连忙摇摇头,说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无非是碰见大雪的次数多了,吃的亏多了,所以有了这。”
叶夫人看了一眼,敬府有四驾马车,正想着叶倾冉跑去哪了,袁姨娘却说:“叶小姐方才来的时候,好像心情不太好。她与我们妍丫头倒是合得来,因此她和我们妍丫头坐一车,女儿家聊聊也能开解一下心结。”
听到此话,叶夫人倒没什么,她和宥儿一车便好。
可一旁的叶承宥却失了神,果然她是生自己的气了。方才叶倾冉一人独自离开,自己碍于要陪母亲并没有追上去安慰她。
袁姨娘又陪着叶夫人说笑了两句,听见敬妙叫自己,说要出发了。袁姨娘指着第二辆马车笑着,叫叶夫人和叶承宥不要嫌弃,敬府的马车比不得将军府的宽敞。
叶承宥余光扫到了一个粉梅色的身影,他缓缓侧过头,只看见叶倾冉郁郁寡欢,眉头紧锁,低着头听边上的敬妍说话,他心口有些闷。
午后雪下大了,片片如鹅毛。马蹄声急促,马夫不时喝两声“驾”,静谧的路间鞭打声也显得响亮。
叶承宥听着时不时鞭笞在马上的声响,他的心也受着凌迟。撩起车帷,雪间无杂色。马车驶过轧出了车辙,不过几下,雪过无痕。
叶倾冉和敬妍坐在第四辆车里,她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