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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卧室开了盏壁挂台灯,光线不亮,淡淡光晕笼着床前的两人。

夜里安静,涂药时的沙沙声被放大了许多。

拖鞋东倒西歪地扔在了一旁,两人窝在床头柜旁,薄晴烟正专心致志地替林霁青涂药。

他掌心很宽,纹路清晰,骨节处很粗,骨骼分明。

林霁青没对楚母动手,但确实毫不客气地给了楚梁一拳头,打的对方鼻孔鲜血直流。楚母见自己儿子被打,心疼着急起来哪还有心思理会其他事,慌慌忙忙地送楚梁去了医院,临走前叽叽歪歪半天。

不过也没再敢对薄晴烟放什么狠话。

“疼不疼?”下意识的,薄晴烟对着他伤口的位置吹了吹。

微凉的气息拂过,她的指腹温热,林霁青只觉得整个人都酥酥麻麻。

他漆黑的眸黯了几黯,嗓音因压低而沙哑,“疼。”

凑近了些,他得寸进尺,“应该亲一下就好了。”

“你想亲一下?”薄晴烟目光淡然却逼近,一寸寸地征服着林霁青的俊脸。

他稍低头些,气息附在她的耳梢:“可以么?”

声音清明,明显的期待感。

她抬起的手指碰了他的鼻尖,温热触觉,一触及离。

林霁青没由来的有点失落。

薄晴烟起身,去客厅倒了杯水。

她端着水杯靠在门口,手环绕在前,问他:“林霁青,你喜欢我什么?”

“相貌、性格,”停顿一秒,似乎是在思索,“还是钱?”

林霁青仍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低垂视线敛过眼底的情绪。

沉默两秒,他再抬眸:“你还记得南城下了很大雪的那年么?”

南城地理位置处于中部地带。

冬天会冷,会下雪,只是雪很小。

经常是还没等铺满厚厚的一层就已经融化。

但十年前的南城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鹅毛般的雪纷纷攘攘地落下来,旋转了会儿,像是扯破的棉絮。

那年,林霁青只有十一岁。

家庭变故、校园霸凌、最疼爱他的奶奶去世,不幸的遭遇接踵而至,压得他根本无法喘息。

当他站在江边高桥,眼皮肿胀,面部被打过的地方都在隐隐作痛。目光透过阴暗灰蒙的天,难熬的日子像是看不到尽头。

江面的冰层很薄,甚至在离地面十几米的高桥都能感觉到冰层下的湍急水流。

风冷得像刀子刮过。

吵闹又奚落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

“那边的小孩该不会是要跳河吧。”

“哈哈,怎么可能。那小屁孩也就装装深沉。”

“喂,小屁孩,你要跳吗?要跳快跳,哈哈。”

“跳吧,我录下来放到网上,肯定是个大新闻。”

比起夜晚江边的寂静,他们声音中的恶意像是具有极强的穿透力,轻而易举地击碎他原本就不厚的防护墙,七嘴八舌的发言,讨论热闹而激烈。

他的脚步往前挪了挪,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强劲烈风。

林霁青想,或许跳下去就是解脱吧。

就在跳的那一刻,他的后背突然被一阵力道扯回去。

多年后每每回忆起,他都仍然诧异于当年薄晴烟的力气,像是将他从死神手里争夺回来。

林霁青踉跄了两步才好险没摔倒。

那声纤细又轻快的音调漫不经心地响起,“我说你们是不是都闲的没事做。”

“作业写了在这看热闹?”

“还敢抽烟,你们这群小屁孩多大年纪就敢抽烟?交出来啊。”

“不知道学生不能抽烟?我看你们几个思想觉悟还是不够,回去每人写八百字的反思交给我。”

稍作停顿,她露出像是恶作剧得逞般的满意笑容,说道:“到哪里去找我,都清楚吧?”

“知道,晴姐。”面前的一群男生被她训得低着脑袋,只能懊悔又沮丧地点头同意。

直到后面那群少年少女们喊她,“晴烟,走了吧。这点小事别管了。”

“这就来。”少女咬着根棒棒糖,在他的注视下将烟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临走前,她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回过头看着他,故意很凶地说道:“还有你。”

“这么想跳下去游泳?”她拍了拍他的脑袋。

江风吹来,口中的哈气白雾濛濛。

空气冷意蔓延,像是有很淡的薄荷味道。

林霁青知道了她的名字。

薄晴烟在学校里的风头很盛。

不只是因为她漂亮的长相,更是因为她的油画作品《光》刚获得了国际奖项。

那幅作品《光》,是陪伴林霁青整个青春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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